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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枯闷得有点颠慌的午后。

他趴坐在小天台里。

刺辣的光片浴烫着他铅黑得溜亮的头发。

削瘦的脸庞。

短而密的胡子延据着角度显赫的下巴。

左颊腮划越一道汗珠滑落的水迹。

这样的午后。

不只百无聊赖。

还溽热得近乎溶化的感觉。

他一无所事事便玩弄着那条五六尺长的尼龙绳。

那不是一条普通的尼龙绳。

是一位朋友数年前从日本买回来的。

外观与其他尼龙绳没有多少差异。

一旦绕缚住人体的任何一个部位。

它便显见一种魔术般的劲力。

任尽你如何挣扎拉扯。

它都不会松解脱开。

它恰似沿着接触的路线烙熔你的肤层。

然后与你的纤肌拼合在一起。

念中学时他加入男童子军。

那是他第一次认识各种基本结绑法。

难以解释的是。

他对缚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技巧。

当导师示范第一次过后。

他便可以叫人震惊的稔练与速度完成各类结绑。

尽管那种结绑是多么复杂。

他总是可以首次毫无错误的把它完成。

他也不知道为甚么。

只觉得双手一握住绳子。

十指便自然而然地轻盈飞舞起来。

而绳子就像溜窜的细蛇穿梭于手指之间。

须臾。

一个又一个款式繁复的绑结便出现在眼前。

当时只要一涉及任何系绑的工作。

他将是第一个动手。

往往都由他全程包办。

因为他绑的活结不管是多么紧密。

只要轻轻一扯冒出来的绳尾。

它便会如绽放的莲花松解开来。

若是死结。

唯一脱绑的方法就是一刀把它剪掉。

渐渐地。

结绑成为他沈溺得不可自拔的嗜癖。

空闲时他便自个儿玩弄着尼龙绳。

不断考究其他的绑结法。

想像着各种类要束绑的东西。

警如纸袋。

礼物。

晒衣绳。

广告布条。

凶狠的狗。

甚至人体。

有一段时期他一看到绳子便想到它如何缠绕着身体的各种部位。

如手腕。

足踝。

颈项。

胸膛。

腰腹及膝盖。

他无法自制地不停想像一个人可能被缚绑的各种姿势。

大字形束绑。

手臂双合的吊绑或是倒转身体的踝部反吊等等。

他亦自溺地忖量着被绑者的痛苦表情。

野劲而无谓的挣扎。

肌体如何抽缩而绷紧。

甚至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嚎叫。

而那个在虚幻里被绑起的人。

永远都是男的。

永远都是容貌俊美的男人。

明亮炯炯的瞳眸。

深邃的眼眶。

挺高笔直的鼻梁。

还有一个如水果刀切削出来弯角显突的下颌骨。

那种剽悍地流露刚阳气质的轮廓。

当然他还拥有一副完美无瑕的体格。

一双似浪涛起伏的手臂。

大胸肌伸张如开屏的鸽翼。

阔背是一座狭谷与玻岭交界的地域。

还有两旁如钢琴键子毗连的节节外斜肌。

围护着那片涟波层□的小腹。

龟裂的六方块排列成如凿子雕钻出来的拼图。

类式的男人常常隐现于他的虚拟幻境里。

身处于各种场地与道具之间。

肢体穿梭于绑法层出不穷的尼龙绳。

有时是身材魁梧的体育老师。

有时换成某个体型佻高外貌冷酷的巡察员。

或是某个万人迷的男影星。

赤膊展示名牌内裤的男模。

甚至有时是自已。

想像着自己无法动弹地被捆绑。

感觉那股窒息的绷紧。

一潮潮汹涌的赤裸的亢奋。

一丝丝尼龙绳绞缩的螯痛。

想像着。

不停想像着。

至到意识惊醒于现实间时。

他发觉自已的阳具已狠狠勃起。

2.那年他才十六岁。

一枚忧惧细小的种籽隐匿在他心灵最晦暗的深处萌芽。

拙长。

他以为他患上了甚么无法冶疗的绝症。

有好几次他愣住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发呆。

疑问已翻滚到舌头上。

最终还是连黏嗒嗒的口水吞回肚内。

他曾经强迫自己不去想它。

但三四天过后。

他总会在类式纷杂的绮梦中醒来。

全身笼罩着一股汗气浑散的烘热。

贲胀的阳具竖立得就快爆溅开来一样。

梦里尽是挥幌着男人硕实的铜体。

不停在绳索或铁炼制牢固的绑锁下挣扎。

蠕动。

他纹风不动地背卧在那儿。

久久不敢动身。

直到阳具软泄回跌为止。

他日复日地怀蕴着悬崖勒马的心情渡过两年的高中。

那枚被畜豢在心灵暗角的忧惧日益壮大。

不断交配而迅速繁衍。

尤其是上过生物科关于性欲的那堂课后。

他脑袋有点痹冷地读着“……阳具勃起的其中一个原因是观看女性赤裸的铜体……”

他对自已有病的怀疑更是坚定不移。

他只有默默地承忍着那股无处启齿的慢性痛苦。

然而在他誓愿彻底克制想像岐途出轨的当兜。

他发现此类绮梦却更频密地叩访自已的睡眠。

有时连环数晚他都会在射精后醒来……当仓惶与焦虑的暗翳不断在他的生命地图里恣蔓攀延而淹覆过来时。

他却不断在疚愧与罪恶感之后一次又一次地唇尝丝缕醇甜如蜂蜜的窃悦。

那股情欲最纯净的狂喜。

他便这样的徘徊在抗拒与纵容之间。

常常在深切的懊悔之后又无法自禁地扬揭此类幻想的帷纱。

至到十八岁那年一个离奇得有点魅魑的午后……3.我的嗜好是收集痛楚。

他说。

唇角荡漾着一小朵清浅的微笑。

我收集各种各样的痛楚。

免费的。

而且是收不完。

他有一双充满着哀伤的颜色的眼睛。

颧骨微凸。

显露一张瘠瘦嶙峋的脸膛。

我把痛楚收藏在自已的身体里。

因此我可以时常感觉它。

感觉它的体积与形状。

它匿伏的位置。

那种真实的存在。

稀薄的眉毛微垂。

眼角绽放分叉的鱼尾纹。

随着笑意挤密成一束。

痛楚。

千百种的痛楚。

刺痛。

麻痛。

痹痛。

酸痛。

烧痛。

说不尽的痛楚。

超越任何文字所付描摹的能力。

他的嗓声沙嘎而低沉。

充满着摺纹。

好像一张被揉挤成一团的油纸。

痛楚是活的。

它可以呼吸。

刚收集的痛楚是那么剧烈。

你可以感觉它在沸腾。

滚动。

渐渐的它开始衰弱。

退化。

至到消失为止。

它停止了呼吸。

终结那短暂的生命。

他缄默不语。

眼神有一抹遥不可及的空洞。

唇片扁而薄。

紧密地合闭在一起。

你要疯狂地溺爱着每一个被收藏的痛楚。

你要每天都呵护它。

注视它那不停变化的颜色。

只有这样你才会发现它的生命是那么长久。

你才会珍惜它在你身体内的匆促逗留。

似乎有一盏温暖的灯蕊在他的瞳孔里燃亮起来。

他的声调开始变得活泼而雀跃。

值得收集的痛楚是要细心策划的。

方法。

部位。

数量。

这些都是影响痛楚的品质的因素。

意外跌伤。

割伤。

月经。

生产。

疾病或任何手术所引发的痛楚都不是可以收藏的。

他换了个坐姿。

久久不语。

当你体内的痛楚变成一种不可替代的狂喜时。

你才是一个真正的痛楚珍藏家。

他在一间健身俱乐部遇见这位年轻医生。

半年过后。

大家汗湿淋漓的坐在咖啡厅内闲聊。

医生向他说了这段话。

他才知道痛楚可以是某些人慕恋的狂喜。

4.哔哔!哔哔!手机传进来一则短讯。

他从裤袋把手机搜出来。

按开那则短讯。

读了。

脸上散泛混着有点惊讶的笑意。

他急忙把手中的尼龙绳卷圈成一束。

收在床旁左边的抽屉里。

接着他洗了个速澡。

换上一件无袖的圆领紧身衬衫。

牛仔裤的颜色稍褪了。

某些地方几乎已经泛白。

把落地玻璃门关上。

木帘松垂下来。

所有倾斜的迟午光片浅搁在阳台上。

一辆掀背式的万事达跑车从公寓的大门咆哮地驾出来。

他握住方向盘。

右脚猛踩着油门板。

劲疾的风如标刀肤切过耳旁。

听。

那是速度的声音。

一位律师曾经对他这么说过。

一年前。

他站在一间豪华共管的门前按铃。

那是一扇价值不菲的柚木门。

门面没有任何刻雕图案。

平滑的表层赤露的是炫丽而吊诡的纹路。

缜密的线条如流水般地蔓延。

有时伸长。

有时回转。

有时分叉如鸽尾支开。

那是年轮的图腾。

阐述一段岁月的身世。

他有些呆愣地瞪住那幅天然宏伟的刺绣钜作。

在揣测着打开门的会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须臾。

木门缓缓开启。

一个高大的人影伫立在门口。

请进。

一把非常洁净的声音。

咬词清晰。

发音精准。

他踏进屋内。

花冈岩的地砖出奇的冰冷。

玄关亮着一盏晕黄的灯泡。

他一抬头便看见一樽巨大的佛陀头雕。

浴浸在柔软的光池里安祥地微笑。

请坐。

他们相对地坐下来。

古董式的风扇在头上疲弱地旋转。

他约略地瞄睇客厅的四周。

然后目光移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也同时注视着他。

那种似曾相识的凝眸。

闯窜入他的脑海里急躁地指刮一□□陈旧的记忆。

我们应该在那里见过面。

他那脆亮的嗓声击裂正凝结的噤默。

是啊。

你真的很面膳。

话题便这样谈开来。

一来一往的。

恰似一条双线公路上顺畅的交通。

车流未曾停顿过。

大家谈得有点出奇的投机。

那种伸手即触的默契迅速孵化一股可以相互感应的亲切与熟悉。

越过广泛的话题之后。

大家有意无意地切入较为特殊的闲聊题材。

谁都没有遗露回避的意愿。

我有恋物癖。

也是同性恋。

你呢?我不觉得我是同性恋。

那个男人说。

语调稳重而坚决。

但我不否认我是恋物癖者。

瘾欲很深的恋物教徒。

我们都是被上帝宠坏的男人。

是吗?那男人笑着问。

可能是吧。

上帝多赐给我们一条见不得光的尾巴。

是呀!当我们找到另外一个人来抚擦那根尾巴时。

那种感觉真的是欲仙欲死。

你几时开始迷恋缚绑?男人问。

中学吧。

你呢?我从小就很喜欢牵着被炼绑的小狗到处跑。

也不知为甚么。

特别喜欢用铁炼制或绳子把猫狗绑起来。

那男人以轻缓的嗓声细述自已的故事。

我时常把弟弟或妹的手脚绑起来。

看着他们那无助的挣扎。

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是的。

那种不可替代。

难以言喻的兴奋。

我从小便很喜欢解开缠结。

我深深着迷于那团捆绑在一起的绳线。

当我一扯一拉地把它松脱时。

我的身心感到无比的舒畅。

男人说。

从容的表情焕发一种飘远与沉醉的眼神。

至到我去美国念法律系时。

我才知道甚么是缚绑。

甚么是BDSM.走入种种人类最阴暗的瘾癖地带。

越走越深。

越走越远。

大家都沈默下来。

落地窗玻璃筛滤过的午后的阳光倾泻在男人的脸膛上。

发丝已稍为泛灰。

前额与眼角隐约地已被岁月犁开长短不一的皱纹。

但那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尽他年少时期的风华与俊美。

你……你还不想开始吗?不急。

男人说。

太太与孩子回美国渡假去了。

反正你的服务是按时计算的。

不是吗?5.三年后。

他在一间五星级酒店的大厅里再次碰见这位律师。

律师身旁站着一位至少比他年轻三十岁的青年。

瘦削的脸孔有一双幽郁的眼睛。

一件松跨跨的长袖毛线衫包裹着削瘦的身裁。

律师远远便瞟见他坐在黑色真皮镶上金边的沙发上。

容貌的表情保持一贯的沈稳与自在。

他向那脸上掩不住微许羞赧的青年说几句话。

那青年只是点点头。

然后伸出右臂跟他握手。

就在那一刻。

毛衫的袖子稍缩上来。

透露手腕上一圈圈模糊的粉红痕纹。

青年转身离开后。

律师向他走来。

他急忙地站起来。

自己反而觉得有点尴尬。

仿佛冒犯甚么错误似的。

律师唇边勾勒一枚恬淡的微笑。

风度十足的紧握住他的手。

说:很高兴的再见到你。

真的非常高兴。

我……他有点突愕地结舌起来。

我也是。

有时间喝一杯咖啡吗?他问。

紧密地握掐着他的右掌的双手依旧没有放开。

好呀。

他点了点头说。

稍为挣动右臂。

忸怩的把手掌抽出来。

响午的寥寂沉淀在空无一人的咖啡厅里。

他们相对地坐下来。

律师的脸上溢泛着一股难以隐遁的喜悦。

而他只是木无表情的瞪住他。

招待员缓步地走过来。

非常有礼貌地站在桌旁。

他还连名带姓的向律师问安。

招待员转身离开后。

他说:他跟你好像挺熟的。

没甚么。

我以前时常在这里会见客户。

律师说。

想不到三年后他还记得我的名字。

他没搭腔。

以散涣的眼神望着他一会。

倏然才开口问:你不是移民了吗?你不是说不再玩了吗?声质格外剔冷。

音调混杂着扎刺的愤怨与忿恨。

律师感觉得到那股棘心的愠怒。

他没有马上回答。

他只是慢条斯理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盒。

把盒盖翻开。

从盒里抽出一根Benson6.一双以黑色尼龙绳圈圈绕束的手腕。

不断使劲挣扎的手臂。

瘦骨嶙峋的掌片拎握成拳头。

贲胀的三角肌。

扣接着硕健的双头肌。

有时卷收成卵石状的肉团。

有时却被乏力而伸直的手臂扯长开来。

剔透的汗珠从浮游着静脉的颈项溜滑下来。

越过朝两旁横线拦截过去的锁骨。

流划两大片如巨翼般舒展的胸肌。

有些停留在皙白如雪的肌肤上。

冻结在那儿。

恰似晶莹的朝露。

有些则沿顺着把胸肌劈开的胸骨垂流到层层剥裂的小腹。

攀越过陂陀起伏的腹肌块。

至到锥尖形的腰部。

红嫩的舌尖伸出来。

在湿汗潸潸的颈项巡游。

蠕舔着由于竭力挣扎而翻滚的肌束。

圈舔着那颗微凸的喉结。

接着它缓滑到□紧的胸膛。

淫猥地细尝着肌纤的组质。

贪婪地畔逗那褐黑的乳头。

轻沉的呻吟。

浑混着少许的痛楚与按捺不住的亢奋。

舌尖接着溜到肌块浮陷交替的腹部。

跟随着龟裂的界线行走。

走到稍凹的肚脐。

以打圈的舔姿在那儿慢慢的把它沾湿。

十八岁那年某一个星期天的午后。

他醒了过来。

全身燥热。

赤裸的瘠背粘粘涎涎的。

双颊泌渗着汗水。

他动也不动地躺在那兜。

挺勃的阳具在短裤内直笔竖立。

透澈的精前液已浸湿底裤的裤裆。

他不是很想在那个时候射精。

为了一场情欲那么激烈的梦而射精。

他知道那股挫败的疚罪感会格外深沉。

几分钟过后。

他随手捉了一件衬衫穿上去。

驾着电单车盲目的在街心溜逛。

四时许的阳光毒辣地狼扑在他的身背。

他觉得仿佛自已的肌肉在被烧烤一样。

最后他把单车停泊在一间陈旧的戏院前面。

心口摆荡着一枚小小的踌躇。

他环顾四周。

人潮稀稀落落。

稍为扫瞄过在戏院外走动的面孔。

确定没有熟人后。

他才抚捺着摊住胸头的焦激低下头走向购票处。

买票时脸上一阵阵麻热。

急忙塞了钱拿了票便走入戏院里。

心跳仍然有如猛烈的鼓击。

他根本没打算看戏的。

他纯粹只是被那张两个男人紧牵着手的海报震摄住而已。

还有那行字“本年度破天荒第一部被批准公映的同性恋电影”。

他踏入戏院里时。

灯光还亮着。

莹幕上正放映着广告。

他斜睨四周。

最后走向一个在没人的角落的位子。

心跳已逐渐徐缓下来。

他坐好之后。

才惊愕地发现拎住存票的右掌竟濡湿了汗水。

票根亦被揉挤成皱团。

他松开掌心。

纸团滚落到椅子下。

不久。

灯光一盏跟随一盏地熄灭。

稠密的黑漆遽速的淹盖过来。

如汹涌的波涛侵蚀他的视线。

唯一的光源来自前面的莹幕。

接着新片预演开始。

经过剪辑的画面闪光般地更换。

被调高的音响声量不断撕裂空气地轰炸耳膜。

他朝周遭扫瞄一圈。

浮动的头颅零零落落。

他恐慌的心就更安定下来。

就在预演正要播毕时。

有一个人向他走来。

一骨碌坐在他身旁的位子。

须臾。

有人把后墙的两盏小灯关熄。

影片就要开始了。

约略三十分钟之后。

他开始打起哈欠。

感觉有点被那张海报诈骗了。

显然的。

海报的画面造型与那行字眼惊为天人的措词纯粹只是一种宣传的技俩。

电影的节奏极为缓慢。

苍白的剧情平淡无奇。

又过了十分钟。

他已经看得哈欠连连。

而且还打起盹来。

真的是一部大烂片。

坐在身旁的男人突然间说。

他愣住片刻。

转头向他看一眼。

发现他身旁的位子空着。

那句话似乎是对自已说的。

唔?他简短地轻声回问。

我说这部戏很烂。

你觉得呢?男人说。

脸孔仍旧朝望着莹幕。

唔。

他以同意的音调回应。

尽管如此。

他们还是继续看下去。

偶尔移换坐姿。

他的左大腿偶尔隔着裤布与男人的右腿互相碰触。

摩擦。

男人出其不预的会冒出一两句对电影的评语。

或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而他。

仿佛已经受了某种蛊惑。

也许是男人那把充满滋性的嗓声。

或是那枚酸辣刺鼻的润喉糖。

他竟毫无顾忌的与他搭讪起来。

灯光瞬刹间亮起。

莹幕上映示着名不传迳的演员名单。

丰沛的光线迅速的把黑暗胶擦掉。

他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见男人荡漾着微笑的容貌。

他的心突然间如断弦的琴音震弹开来。

他呆怔在原位许久。

男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去。

看见他那副滞冻的表情。

男人轻缓地挪了他的右肩说:甚么事不对劲吗?没……没甚么。

他那迷失回荡的思绪速返脑海。

有些措手不及地站起来。

稀落的人群挤迫在狭小的出口。

很快的所有的座位都空置了。

男人短步慢行。

他不想紧跟。

所以步伐放得更缓了。

维持一个稍宽的距离凝视男人那高佻的背影。

走到戏院外面。

男人转回头站着等他走过来。

他抬起头。

男人的脸膛一映现在他的目光里。

他的心便峭急地抽蓄一下。

他很想就这样的跟他说声再见。

甚至不告而别的离去。

但是没有。

他无法自制地向男人走出去。

他连自己也不晓得是甚么缘由。

可能是那张烙印般稔悉的脸孔吧。

你看。

海报竟然还写着是同性恋电影。

同性恋个屁!男人咒骂了一句。

唔。

他低下头诺应一声。

你想看吗?看甚么?他抬起头看见男人脸上漪漾着一枚诡黠的微笑。

跟我来。

男人说毕便握住他的左掌离开戏院。

他有点惶惑地甩掉男人的牵握。

有些羞窘地说:我……我跟着你。

从那一刻起。

他与他那纯白的世界便影随着那个彻底陌生的男人。

他不知道要去那里。

他只知道阴暗汨汨覆盖过来的周遭。

街上人潮一张张模糊而怪异的面孔。

一盏盏飘摇流动如鬼火的车灯。

还有自已忐忑不安的心绪。

男人如一条甜馥的糖迹诱引着蝼蚁般的他。

他也不知道自已走了多远。

穿越多少条街巷。

他对自已的时空地点已完全失去丝毫概念。

最后男人转弯踏入一座灰翳重重的楼梯。

楼梯的尽头有一道油漆斑驳的木门。

上来。

男人背着他说。

门前悬挂一枚光源虚弱的小灯泡。

在晕黄的灯光下。

他看见男人身背的衬衫已湿染一片不可名状的汗迹图案。

门推开来。

男人走入盘踞在房内的黑暗里。

他站在门外。

犹豫一阵子。

进来。

男人说。

然后揿亮一盏吊灯。

进来呀!男人又说。

他才拘谨地踏进去。

房间其实是瞒宽敞的。

对门的墙上开着三户玻璃窗。

靠窗那边摆放一张铺盖着洁白似雪的床单的双人床。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张似曾相识的双人床上。

整张床是如此般地熟悉。

仿佛自已曾在床上长睡过一样。

过来这里。

男人坐在床边对上说。

他入迷般地走过去。

在男人的身旁坐下去。

男人随手打开床旁的小冰柜。

递了一瓶冷冻的可乐给他。

接着他俯下身从床底拉出一个大皮箱。

皮箱的表面抹净得一片油亮。

箱内传出某些东西互相碰击的声音。

男人把箱子放在双腿上。

接着小心奕奕地缓缓掀开箱盖如揭露一个神圣的密秘。

男人把开启的皮箱放在床上。

对他说:你慢慢看。

我去洗澡。

他看着男人走进浴室。

然后才把视线调返皮箱里。

他第一眼便注意到的是一卷尼龙绳。

还有一条圈扣的不锈钢链。

两双手铐。

一双拳套。

一根警棍。

一条卷束的马鞭。

整□杂志与书籍。

还有其他一些不知名的器具。

包括三根形如阴茎的塑料棒。

他随手翻了翻那些杂志。

里边充斥着他读不懂的书名与标题。

怪诞而荒谬的图画与照片。

赤条条的男人。

惨受鞭鞑的熊背。

舌舔黑色长军靴的剃头少年。

被狗炼缚颈的奴隶。

他愈看心跳就愈剧烈。

他的思意闯入一个彻底生疏的畸形世界。

他几乎可以鼻闻到痛楚与血汗的气味。

可以耳听到狂嘶与呻吟的声音。

然后他瞥见一本叫BONDAGE的杂志。

封面是一名手腕与足踝被连绑在一起的赤膊男孩。

他看见那些即繁复又漂亮的结。

那副幽怨的容颜和一身波滚的肌肉。

他以微抖的右手翻开第一页。

开始了他这一生中最惊悸最耸动的视觉体验。

不知甚么时后。

男人已站在他背后。

说:束缚是一种艺术。

他吓了一跳的急忙把杂志合上放回箱里。

转回头看见男人只是身穿一件短裤。

脸上的短须已剃净。

披至肩膀的头发已梳理得整整齐齐。

还有那两片如鹰翼振展的大胸肌。

那枚格外黑褐的乳头。

平扁而韧的小腹。

呵。

那个摺缝凹深的肚脐。

他想起午后那场荒唐而猥亵的淫梦……他终于记起来了。

这个男人就身处于那场梦中。

7.年轻医生把一条两寸宽的胶布圈圈绕包住右手掌。

在指关节的地方。

他特外多裹包几层。

尖凸的指节头藏在颇厚的胶布下。

然后轻快地试击左掌几下。

发出啪啪的声响。

把双掌放在后脑。

稍为弯曲你的身体。

医生说。

接着他把衬衫脱掉。

从窗格泻溢下来的向晚余晖浴亮他那蛮肌撕缠的肢体。

在他的肤毛上彩镀一层均薄的古铜色。

不用紧张。

第一轮都会很轻。

医生说。

耸一耸双肩。

挥摆几次胳臂。

放松点。

当我开始挥第一拳时。

你才紧缩腹部。

记住。

腹击是一种非常非常感性的玩意。

他巳摆好姿势。

点了点头。

但脸色难免泄漏少许的激奋与不安。

我开始了。

医生说。

接着丢开第一拳。

他自然地闭上眼睛。

使劲弯腰一缩。

那个拳头落在迸烈成四方块的中腹。

右拳一退。

左拳紧接前推。

但挥速颇慢。

一发接一发。

近乎所谓的毛雨拳。

掀展游戏的前奏。

而他。

在合眼的黑暗里承忍着肌肤被拳头碰撞的冲击。

那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每一个拳头的落点皆似一次神经的低量触电。

疾窜的痹震自小腹中央向四面八方播散。

由于挥劲迂缓。

那股感觉就像一种暴力的抚摸。

双臂挥发各十拳之后。

医生脸泛笑容的停下来。

瞒结实的腹肌。

他说。

感觉怎样?他睁开眼睛。

瞄了那酡微微裎红的肚皮。

窘笑着说:还好。

不必担心。

我发拳很准。

发拳者绝不会揍打其他部份。

这是腹击的主要条律。

致伤是严重犯规。

医生说。

不要忘记。

我自已是医生呀!再来。

他说。

站稳马步。

这一次发拳重一点。

第二轮的挥劲显着调高。

当拳头击中□硬的腹肌时。

它发出“膨膨”的声响。

他这次睁开着眼。

全神贯注地收缩腹部。

汗珠开始渗冒出来。

通身蒸发一股燥热。

这一轮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落拳不只加快。

而且冲击力增强。

散播出去的不再是一团麻震。

而是一种圆滑。

丰沛的痹痛。

那种显得深远即又迫切的微痛。

很自然的。

他把腰腹僵缩得更紧了。

医生觉察到新的阻力。

他的亢奋即刻飙扬。

这是腹击的精髓所在。

拳击所引导的肌肉的下意识反应。

发挥肌肉所潜伏的遇强愈强本能。

彻底揭现人体与外来冲击的高度衡抗。

医生原则上应该调高挥劲。

但他深感这位第一次当受拳者的表现巳非常难得。

所以他只决定增加数次。

进一步考验受拳者的耐力。

汗水已浸湿他的发丝。

他的脸孔开始断间性抽蓄。

当裹拳的胶布正面与腹位的肤皮交触时。

形状在不停蜕变的痛楚偶尔引发颊肌的局部性痉挛。

他的腰腹弯得更尖曲了。

紧缩的性能遂渐逊退。

每一根伸张的肌肉纤维遂渐反弹回缩。

腹块的硬度遂渐瓦解。

本是麻痛的感觉已升级成一种疼痛。

扎实的疼痛。

如溜滚的雪球。

每发一拳。

它的体积就澎涨一层。

医生继续左右开弓。

“缝!缝!缝!缝!

“。

先前那种硕实的击碰声亦开始软化。

腹墙挡拳的阻力急转直下。

他预知忍耐的顶限巳不会太远了。

你可以随时喊停。

医生说。

他那崎岖起伏的阔背巳圃遍缜密的汗珠。

湿油油的双臂也变得稍微酸涩。

他的脸膛开始扭曲。

由于腹气漏失的咕噜声巳变成沉重的呻吟。

拳头一射。

近似哀嚎的呻吟便自喉底咳吐出来。

好撩骚的哀鸣呀!医生心中默想。

他知道受拳者的腹部防卫已被节节攻陷。

当他发现拳头的胶布开始沉陷于肌肉里时。

他揣测游戏将进入尾声。

再接最后五拳吧!他说。

疼痛的焦点不断蔓延。

如撩原的野火。

他感到一片灼烫。

细颤的痛楚。

缩腹的劲力巳滑落近最低点。

他感觉到每一拳都仿佛戳砸了肚皮。

狠狠地猛捶自已的背脊骨。

医生稍为加重挥劲。

这最后五拳将把游戏推向结束前的高潮。

腹击所引爆的狂喜与痛苦正在沸腾。

浓浊的汗味注满房内的气氤。

脆悦的撞击声与撩欲的嚎哮被囚禁在房间内反覆回响……最后。

当医生挥毕第五拳时。

他的双膝不自禁地一软。

他整个人跌跪下来。

两人的喘息频率急快而沉长。

就像刚刚冲线一百米的短跑一样。

他双掌压地扶持那痛彻心菲的腰腹。

但剧痛之外。

他深感一种未曾经历过的满足。

那种性欲的极度狂喜。

因为他惊骇地发现自已的阳具竟然挺硬勃起。

他有点羞窘地跪坐在原位。

盯着那片红绯绯的肚皮。

咀嚼着那股有如遭万虫啃啮。

纠缠不清的痛楚。

这就是腹击的最终目标。

挑战肉体的耐痛潜能。

了解自己肉体的痛楚界限。

医生说。

双手插腰站在他的面前。

还有就是让你珍惜这场游戏的甜蜜成果。

那就是真实的。

亲切的痛意。

他把双手移到短裤的扣子。

对我们来说。

我们还会得到额外的另一份礼物。

性欲的快感。

他听了。

抬起头暧昧的对他露示笑容。

说:你也有这种感觉吗?医生静默的把扣子松脱。

拉练一旦解开。

他的阳具立刻弹射出来。

如伸直的竹杆。

插在他的眼前轻微抖动。

来。

舔吧。

医生把龟头挪近他的唇边。

说:记得。

这不是腹击的一部份。

接着噗嗤地笑出来。

他也不禁地咳笑几声。

然后张开嘴唇。

朝向医生的勃胀阳具吞去……8.万事达跑车驾入一座豪华共管的停车场里。

他的心情清澈而明亮。

毕竟他们巳将近整个月没有见面。

他吹着口哨。

急步地走向电梯。

霍然间瞥见本是幽蓝得醇醉的天空。

现在巳堆积一些灰污污的云絮。

以悠缓的飘姿在空中盘旋。

难道要下雨不成?他心里想。

站在电梯前。

须臾。

叮!电梯来了。

柚木门打开来。

那张稔悉的脸膛出现在门旁。

一贯酣馥的笑容如花蕾绽放在脸上。

进来。

律师说。

以一贯从容不迫的说话表情。

嗓声依然平滑如一面没有丝毫波皱的湖水。

终于回来啦?他笑着说。

踏入玄关。

关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还来不及走到客厅。

律师巳摊开双臂从背后搂拥过来。

左手急忙地替他解开扣钮。

右手巳蛇窜入他的衬衫底下。

抚摸他那缩紧的硕健扁腹。

到房里去。

律师说。

然后不断点吻他的后颈。

这么急干嘛?他半推半就地以跟跄的步代朝向主人房走去。

阴暗的房间浑散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凉意。

窗外的天色急速消褪。

如海涛汹涌的云丛从难以测度的方向飘卷过来。

半个小时前的眩刺阳光巳全面撒退。

隐逝得无影无踪。

房内两个男人开始了他们巳经完成过无数次的造爱程序。

两人的衣服脱丢在床边。

律师趴跪在床上。

他躺在下面。

大家互相抚摸对方的肌肤。

揉捏那诱人的乳头。

接着医生俯身舌舔他的颈项。

温暖的舌尖在他的身上漫游。

偶尔深吻他的双唇。

伸长的半段舌头便闯入他的口腔里。

交触那蜷缩在里边的舌条。

挑畔它。

嬉弄它。

然后软湿地相互撕缠在一起。

雨铿铿地开始下了。

水珠碎溅在窗玻璃上。

格格作响。

他双手来回抚擦律师那有点松软的腰腹。

律师埋头于他的胸膛。

逗咬他的乳头。

他瞪住天花板。

嚣闹的雨声来到他的耳叶旁徘徊不去。

律师的舌尖巳转移到他的小腹。

他依旧凝视着那皓白的天花板。

雨声变得有点熟悉起来。

突然间他想起那个男人。

脑海的意识穿阅所有记忆崩碎而零散的画面。

回到他十八岁那个诡异的午后。

那间窒寂的卧房。

那场无端端狂泻下来的黄昏雨。

9.就在他十八岁那个荒谬而怪诞得有点魅魑的傍晚。

男人从皮箱里取出一卷尼龙绳。

递给他。

他怀着迷失了整个世纪的焦虑缓步于浓密的丛林里。

他以微抖的右手接过来。

当尼龙绳触及他的指掌时。

一阵麻痹窜荡掠过全身。

每一棵树皆以陌生而冷酷的表情窥视他的行踪。

每一展枝叶皆以滋长着细刺的荫翳袍伏他。

男人偃卧在床上。

双手放在头顶。

双脚叉开。

把我的手脚绑在床头床尾的铁柱。

男人说。

他早巳遗忘了时间的意义。

他只牢记着这丛林的寒冷与孤寂。

他犹豫片刻。

然后贴近男人的脸孔。

把尼龙绳拉直。

身于类似一座如孤岛不断盲目漂流的丛林。

昼夜丧失了边界。

太阳没有定时地升起。

然后随心所欲的降落。

他以娴熟的动作把绳子贯穿于男人的腕掌。

巧妙地一抽一扯。

双手在转眼间巳被捆绑在一起。

绳路条絮分明。

结扣稳札而柔顺。

感觉里。

他在不停地回旋行走。

偶尔走过边利如刀的茅草林。

每一片叶子以尖锐的锋芒刮裂交织的伤痕。

当男人的足踝与床尾的铁柱被束绑在一起时。

思绪里孵化的那种如梦的感觉变得格外深刻。

他顿时无法分辨自己身在梦境或现实里。

一切显得如斯真确又如斯伪假。

偶尔涉越深浅叵测的溪涧。

水流的方向不可捉摸。

时速时缓。

而且遍布瑰丽而狡险的朵朵暗涡。

甚至匿藏着毒性剧烈的花蛇。

来。

吻我。

舔我。

男人闭合眼睛说。

他犯咒似地低头把干唇触贴在男人白皙而抽紧的胸肌。

这一生中的第一次。

他终于闻到那股雄壮男性的体味。

那股一直留连在想像国界里的味道。

密织如丝绸的雾霾偶尔默默逼近。

步伐恰似澎湃的海涛。

重重围绕着他。

混淆他的视线。

纷乱他的听觉。

以甜馥如蜜酱的水意滋豢他内心的焦惑与迷失。

一切仿佛响午的那场梦境。

多年以来在虚幻里呼吸的动作及情节皆慢慢成形。

变成可以触摸。

就如触摸背躺在眼前的男人的肉体一样。

以指尖描迹肌块的线条。

感觉肌头硕实□硬的组质。

他日夜交□地不停举步行走。

走过巨树会卷曲蠕动的群根。

跨过长满藓苔而会无端端焚烧的岩石。

脚底下的肠径偶尔出现又偶尔消失。

他在觅索一个连暗喻都无法掌握的出口。

当他酥软的舌尖几乎巡游过男人上半身的每一寸肌肤时。

男人巳显然沦陷于亢奋的半醉迷状态。

他不断以骚缓的动姿挣扎。

不断露吐近于哀求的呻吟。

把我的裤子拉下。

男人说。

他怔住片刻。

心跳有如狂击的皮鼓。

接着双手捉住裤子两旁。

瞅了男人一眼。

使劲往膝盖扯下。

骤然间。

他抬头惊现眼前相互连锁的枝叶陆续解扣。

支开。

铅黑的天色逐渐褪化。

晦黯的球球云絮翻滚远去。

狰狞的雾海同时在空气里迅速蒸发。

瞬刹间便消失得没弃遗丝毫踪迹。

男人的阳具以丰厚的弹性力腾跃起来。

挺笔有如直插的竹杆。

他首次看见一条不属于自己的阳具。

粗实而饱涨的阳具。

那种爆烈的悸悚在他的脑袋里波荡恰似幽谷里的回声。

他眼睁睁地瞪住那截润滑的龟头。

从那被泛绿的血脉盘绕的包皮挣探出来。

露裸裸地微抖着。

摸它。

舔它。

感觉它。

尝试它。

我们唯一生死相随的最忠诚伴侣。

男人说。

闭着眼耐心地等待。

煦暖而透澈的万丈光芒自天空不停迸裂开阔的缺口倾泻直射下来。

注满他的眸境。

点燃那双浑浊的瞳孔。

把本是污迹斑驳的视域洗涤得一干二净。

他开始看到之前不曾见过的东西。

比如爽恺剔透的天空。

似雪一般皓白的飘云。

图彩斑烂的蝴蝶……他伸出右掌摸握住男人肥壮的阳具。

那种扎硬的感觉在掌心里不断微缓地溶化。

溶化成柔软的暖意。

缠绵的呻吟间断的从喉底溜脱出来。

他上下摆动右臂。

感到男人的阳具愈发硕壮了。

抽蓄的韵律更加频密。

快点。

衔住它。

他听了迟疑须臾。

是时候了。

当着是我的伴侣送给你最美好的礼物。

他弯身把头脸移近男人的鼠蹊。

正当张哑的唇口就快触及黏湿的龟头时。

他隐约地看见蓬乱的阴毛底下刺青着三个英文字母:JOY.蚀烫的酸雨嘎然停息。

面前的巨树开始蠕动向两旁移离。

他的脚底下伸延一条坦和的道路。

朝往前头舒展直去。

所有浓密的枝叶都变成焕发着油光的翠绿。

所有的苞蕾都同时绽放成一片瑰灿的花海。

那条道路。

穿梭于花丛及郁林之间。

奔向一个充满着未知数的尽头。

当男人那带点温意的精液困在他的喉口溅射出来时。

窗外竟无端端地下起雨来。

雨滴咯咯地洒落在窗镜上……他终于在荒凉与无助的漫游中辨认一个方向。

10.他洗完澡后走出浴室。

律师仍然躺坐在床上。

叼着一根烟。

送你的。

律师递了一个长形的礼物盒给他。

在美国买的。

你肯定喜欢。

是吗?他接了过来。

打开盒子。

从里边抽出一卷黑得油亮的尼龙绳。

哗!真的是很特别。

当着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礼。

律师说。

狠猛地抽一口烟。

他脸上的喜悦顿时沉积下来。

怔住了一阵子。

表情有点呆滞地凝瞪着律师。

律师慌忙地移避视线。

低下头。

又吸了一口烟。

移民的手续都办好了。

你……你要移民?前几个月才决定的。

律师说。

我的太太巳开始怀疑我们的关系。

这件事你巳说过了。

他坐在床边。

双手握住那卷簇新的尼龙绳。

但你也说过准备与太太分手……事情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律师说。

声调充满无奈。

为了孩子。

为了律师楼的声誉……你说过你可以放弃一切……他压抑着情绪喊了出来。

对不起。

律师又抽了口烟。

我以为我可以。

他再次缄默地瞪住律师的睑孔。

凝眸锋锐得闪烁着冷冽的刃光。

指尖不停拨弄着那卷尼龙绳。

算了。

他说。

嗓音突然松缓下来。

反正我也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天。

是吗?欣喜又浮露在律师的脸膛。

你看这条尼龙绳好不好?看是不错。

但绑起来怎样还得试一试。

他扯拉了绳子一下说。

来。

我最近学会一套全新的绑法。

你就让我示范一下。

好呀。

律师把烟蒂揿熄。

把身体躺直。

他开始把绳子绕束律师的手腕。

一圈又一圈。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律师问。

当然记得。

他说。

双手不停挥动。

当我第一次被你绑住时。

我觉得非常感动。

因为你可以把所有的缚结绑得那么完美无瑕。

我也非常感动。

你花了不少钱只是跟我闲聊。

他说。

手腕已经绑好。

他把绳子拉向颈项。

你还是我第一个第一次见面没有要求上床的顾客。

他把律师的头轻扶上来。

尼龙绳便绕过他的颈项底下。

钱对我来说不是甚么大问题。

最重要的是可以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律师说。

双眼望着天花板。

像我们这样的人。

除此之外。

还有甚么苛求呢!他说。

绳子只绕环颈项一圈。

接着直拉向双脚。

可惜呵。

我们只能到此为止。

是呀。

我想我也没有办法再玩这种游戏了。

律师说。

我巳答应了我的太太。

他顾自蹲着把律师的足踝绕绑。

不再出声。

双手以熟练的姿式挪弄着绳索。

牵引着它穿梭于肢体之间。

紧贴着肤毛把躯体的各部份接绑起来。

足踝缚妥后。

余剩下来的绳子又往胸部拉去。

最后扣住手腕的死结。

他顺利的打完最后一个活结。

跪在律师身旁看了一眼。

眸光有点阴凉。

神情变得格外陌生与冷漠。

好了。

他说完便倒退下床。

把律师留在床上。

他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

没有任何想替他解绑的迹像。

你不打算帮我脱绑吗?律师纹风不动地平躺着。

他非常了解类似绑法的程序与结构。

当他第一次想稍微松动手腕的缚结时。

他就知道这是一个高度巧妙及危险的捆绑法。

因为只要手脚轻微震动。

围绕他颈项的圈结便开始缩紧。

他回头冷淡地望了律师一眼。

说:你自已试一试。

我出去泡一壶咖啡。

他走出卧室。

但他没走向厨房。

他从裤袋里拿出车匙。

朝柚木大门走去。

11.升降机内空无一人。

他踏进去按了十四号。

整个人背靠在墙上。

感觉一股心酸的虚浮。

这三年来。

确实也有不少男人跨入他的生活蓝图。

但大多数都只是选择一个阴暗的角落短暂停留。

晃一晃身影。

便走了。

连医生也在两年前离开了这座忧郁的城市。

没有丝毫眷恋地走出他伤痕累累的生命。

他无数次与遥不可及的种种永恒擦身而过。

终于明了天长地久。

对他们来说。

只是一个有期限的动听词汇。

律师的离开留下最深长的伤痕。

年轻医生的不告而别仍在他心头留下一团慢慢腐烂的绞痛。

然后他也习惯了。

白天继续到电脑公司上班。

晚上偶尔接见顾客。

进出各种不同的房间。

闲说各种不同的语言。

依借各种荒谬游戏的快感来饲喂性欲庞巨而奢华的饥渴。

继续过着又桀骜不驯又快乐无比的生活方式。

他站在1426号房门前。

按两次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瘠瘦的男人。

他才走进房间。

那男人巳脱个精光躺在床上。

朋友介绍我找你。

他们都说你很老练。

只是收费有点昂贵。

男人说。

那是我的价值。

你付不起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他的心情实在糟透了。

说起话来有些过火。

男人听了倒不觉得怎样。

还带点笑容说:真是名不虚传。

接着男人把酒店的剃须刀丢给他。

说:先帮我剃毛。

他把上衣脱掉。

露出一身蛮硬的肌肉。

他面背跨坐在男人平扁的腹部上。

开始拨弄着男人乌黑蜷曲的阴毛。

男人双手轻柔地巡摸他波涛伏起的熊背。

说:你的脸很面善。

是吗?他简短地搭腔。

一心只想草率地敷衍今天的顾客。

然后回家睡一场好觉。

希望一次冗长的沉眠可把巧碰律师的不愉快经验从脑海里澈底洗刷掉。

感觉好像在那里见过你一样。

男人说。

双掌巳伸抚到他的大胸肌。

他没作声。

剃须刀巳刮落一撮须毛。

他的心兀然抽缩一下。

就在阳具前端那部份的阴毛底下。

他瞥见几个刺青的英文字母。

他微抖着右手小心奕奕把那部份的须毛剃掉。

三个英文字母映入他的视线里。

JOY是我那活兜的乳名。

男人说。

阳具是上帝赐给男人最奇妙的礼物。

它是我们身体里唯一可以思想控制体积的器官。

难道真的是他?他心里猜忖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亢奋在他的胸口激烈引爆……12.他握住有点冰冻的门柄。

睡房内悄寂无声。

整座公寓悄寂无声。

他可以就这样的走出去。

把律师的命运转交给未知。

他是很想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门外还有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要走。

他在门前很彻透地犹豫一会。

然后放开门柄。

转身走向还未亮灯的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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