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还是个垂髫的时候,便和小五一同听叔爷爷说书。
我至今还记得他是个很随和之人,也是个宁国少数极有极有才华的人。
是对於偃术,幻术,医术,甚至连国论都是极有一番见地的。
为此,宴请踏门者可谓不计其数,可他不甚喜客,反倒欢喜同我们一群小儿耍玩,待自己幼学长成时,总和小五跑去叔爷爷那听奇闻趣事。
那些故事比先生教的科考经学,绣婆教的花袋香囊要有趣上个许多。
我总是不明白,爹爹到底要还要搬多少个‘小娘’回府,小娘们的身份慢慢从三娘,到四娘五娘。
长久以往,我也不大愿意记了,反正每每都唤她们小娘,她们也乐得欢喜。
这种恶习怕是遗传了自己娘亲吧,岚姓难取,什麽好事加个岚姓,都变得特别‘难’。
大哥的娘家显然是教养极深的,本想改名严宽,後来一虑,‘难严宽’,只好作罢,改唤岚篱汐。
二哥可风和三哥孝霄,虽我也想不出个名堂来,多半是他们娘亲觉得好听罢。
五哥随了自己父母的姓,直接叠姓唤岚秦。
就独独自己和四姐同出一母,姐姐被母亲一拍头“难善武那不就比较雅致些。”
结果一个姑娘家叫了善武,其实旁人半分都思虑不出这雅,这致到底在何处。
而自己出生竟然因母亲苦思冥想了一个多时辰也想不出个什麽名堂来,就干脆将面前看到的颜色组成了自己的名字,岚白虹。
我很讨厌别人唤我这名讳,每次听见,都觉得别人叫:蓝白红。
更别提是小蓝,小白还是小红,都像是唤隔壁家豢养小犬和小龟一般没气质。
为此我曾多次问及母亲能不能换个名讳?结果母亲多次思虑後,都会给出流星,日月,白云尔尔。
我放弃挣扎,跑去问叔爷爷能不能换个名。
叔爷爷搓眉一虑:
“单名一个‘蝶’字可好?”
当时手叫好,想著叔爷爷就是有见地,总归还是给我改了个女气的名字。
只是後来想起,那日他下意识的搓眉动作总是他敷衍时的一贯做法,约莫是那时看见了只彩蝶,且多半应该是蓝色的罢。
第一次听‘墨皓空’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叔爷爷一脸严肃相的回府说正事儿,可不久被我和小五八了去,便成了一段三千轻骑大败我宁国八千勇将的佳话。
传言总是半掺虚实,夸大其词,说这墨皓空乃楚国名将,却生的女气。
很多见过他真容的人,连男人都把持不住垂涎欲滴,为此惹了不少轻妄事迹,墨皓空为此划脸破相,终日戴半脸面罩子。
後宁国被楚国吞并,大哥二哥三哥已及弱冠之年,为保家,便弃国去了楚国考取功名,叔爷爷说,
“家不保何以保国。”
我和小五便大力的点头,私底下思虑是否也需要出卖自己。
当时我们不过都是孩子心性胡说,没想到後来说:孩童终归远送才妥。
当日哭哭啼啼的拜别父母亲,那时想来也著实幼稚,特别听见娘亲一声声“小虹”的时候,我只记得哭著说:
“娘,我现在已经改名了,叫小蝶,可别又忘了。”
四姐本来再少两岁便可和我们一同离开破败的宁国,可是她却只能淡淡的站在那里,直到我转身要走,她才过来紧紧抱住我:
“小妹自己定要好生保重。”
我才想转头回抱她,她却跑走了,我哭得难受,可是被叔爷爷推搡著离开了。
在马车上,我转头看向小五,想和他谈论一番伤神心事,他却垂眼摇头,不理我。
我想,他一定是太难过了。
叔爷爷终归是名气颇大,就算去了楚国还是有许多崇敬的人愿意收留,可毕竟这不是一条可持续发展的路子。
战争从不祸及修道能人,我和小五终是认了师傅,连唯一跟著我们的叔爷爷,都要离开了我们,那日他摸著我的头,叹了口气:
“岚蝶啊,希望你这张粉嫩小脸长大後可为你觅得一段好姻缘才是。”
我疑惑的看著他愁苦的模样,我指著小五:
“那让五哥觅得好姻缘不成麽,他带携我不成麽?”
叔爷爷抽了抽嘴角,就拜别了师傅和我们。
我不明白了,一向什麽都懂的叔爷爷,也会有解释不了的事。
师傅是个女子,她总是冷冷的一张脸,门下弟子十余个,可她似乎对谁也没有特别上心过,只知当中多部分都是旧时宁国人。
相处了好些个月,才知道她姓尉迟,剩余的她都没告诉我们。
我和小五没了说故事的叔爷爷,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最喜爱就是等师傅闭关,然後我们就偷偷溜下山去听书。
由於没有银两,我和小五每次都只能自带水瓶干饼,不然的话就只能因为干渴肚饿,早早回到上山去。
直到很长时间我都不明白为什麽师傅要闭关,自己在山洞洞里黑漆漆的一个人,还要呆上将近一周的时日,难道她不会觉得很无聊麽?这个问题我思考了没多久,脑子就短路了,怕或许是,还遗传著娘亲的恶习罢。
十二岁那年,小五渐渐对听书没了兴致,潜心学武,我开始总拍手叫好,因为这样自己就可以不用学的那麽认真,反正被人欺负也有小五撑腰。
可後他连下山听书也不陪我去了,刚开始我是害怕自己一个人下山不敢去,可时日长了还是耐不住性子,偶尔会顺师兄师姐几个文银,偷偷跑下山去。
我吃著花生听著那说书人好似身临其境的手舞足蹈,
“那墨皓空就‘唰唰’几下,那士兵都未看清发生何事,那刀剑便将他们的头颅齐齐断下。传闻啊,著墨皓空,神秘的很!……”
每每精彩之时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难得遇到好听的故事,其代价就是等日头下落,我才舍得动身回去。
走在山上我就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因为走了好久,都没有看见标志性的那块黄黑的大石头。
又兴许是因为太黑了,就算它在我眼前,我也没办法看到。
感觉约莫自己都快走到另一个山头的程脚功夫了,却还是不见石头。
我这时害怕了起来,夜晚的山上风特别大而又凉,我交叉著双手搓著自己肩膀努力耐著性子继续走。
“噤声!”
我听到有声音,我想了想,说书人的这句‘噤声’总是出现危险发生的时候,身边的人同自己说的,可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估摸也不是对我说的了。
草丛窸窸窣窣的响了响,还没反应过来,我就被人提住,拉到了一边。
那个拉我的人很他还知道要堵住我的嘴巴,让我不要唤出声响来。
被拉进去之後,发现了一个玄衣男子站在一群黑衣人里面,他看见我时,勾唇笑了笑。
“报,只是个小女娃娃。”
男子挥了挥手,黑衣人们就下去了。
这时我害怕的不敢去看他,
“你一个小女娃怎麽夜行山路,是迷失方向了麽。”
听见他淡淡的嗓音,我努力克服恐惧抬头看著他,却惊讶发现他戴著半脸的银色面罩。
“你是墨!……”
我口中的名字呼之欲出,可是却在这番情景下怎麽都想不出来,我死劲拍了拍脑袋。
估摸这就是为什麽小五後来不愿意听书的缘故了,怕是听腻旧故事了罢,可我每回听却都觉新鲜。
“哦?”
男子挑眉蹲下身子看著我,
“你知道我?”
我点点头:
“说书的都把你的故事到处传颂,很难不知道吧?”
男子轻笑了声:
“是麽。敢问小姑娘今年多大岁数了”我皱眉死劲想了想,
“离国的时候十岁,现在差不多,差不多……额……”
男子看著我:
“宁国人?那应该十一有余了罢。”
我笑了笑,
“好像是。”
男子勾唇:
“怎的自己年纪还让旁人去推算,自己不记事麽。”
我鼓鼓嘴,
“年纪这种事又不打紧,为何非要记得?”
他笑了笑,起身对我伸出手来。
我犹豫了一下,看著他的掌摇摇头:
“师傅说男女授受不亲,连小五我现在都不怎麽拉手了。”
男子背手到後面,淡淡开口:
“只是想拉你起身,姑娘介意便罢吧。”
我慢慢撑起身子,然後看著他,
“哥哥你好高哦!”
他笑了笑:
“不说旁事了,夜已深沈,不知小姑娘是否需要相送?”
我开心得不得了,拍拍手:
“真的吗?你要送我回去?”
男子点点头:
“敢问姑娘住处居於何地?”
我竖起手指,
“在!在……在……”
我咬著那根手指,在哪里啊?那门派叫什麽名字,那条路又叫什麽?男子挑眉,
“姑娘不会不记得了罢。”
我咬唇,感觉如果我说是的话,他应该会丢下我不理吧……我只好硬著头皮说:
“应该这里再上去一点就到了……”
男子轻轻笑了声:
“姑娘可知再上面是悬崖。”
我瞪大双眼,真的假的啊?!看他的刚才好像在和别人商量事情,不敢劳烦他,我只好弱弱的说:
“那……那不用送了,我自己找就好。”
男子‘哦’了声,
“当真不用?”
我咬唇点点头笑了笑,
“那我就先走咯……不然晨亮还没回去,被师傅知道了要责罚的。”
男子点点头,我看他好像真的没有要继续的样子,我只好放弃,硬著头皮摸黑拨开草丛出去。
突然想起什麽似得,我赶紧跑回去,男人听见脚步声警觉的转头,却不想看见又是我,顿了顿,
“姑娘改变主意了?”
我摇摇头:
“忘记一件事了!你叫墨什麽?”
感觉那头的草丛伴随抽气声抖了抖,他勾唇看著我:
“缄言。”
虽然好像和记忆中的名字有些对不上号,我还是点点头:
“我叫岚蝶。”
我对他挥挥手准备走了,这时他缓缓行过来,
“且陪你一段路罢。”
我知道他跟在我身後,倒也放著胆子走了,直到天开始蒙蒙亮,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走到了另一处山头去。
看见黄黑大石头的时候,转身想道谢,却发现墨某某已经不在。
石头旁边的小五一脸著急模样冲过来,抓著我的肩膀死命的晃著:
“小妹你死去哪儿了!一整宿都不回,师傅出关若不好好惩治你,她就不姓尉迟了!”
秉承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这个道理,师傅总归是要惩罚我的,其中还连带师兄姐们被顺文银的怒气。
我要做三个多月的清洁工作,还要帮师兄姐们洗衣服,忙得我完全都不记得我貌似有件重要的事要和小五说。
我吸著感冒的鼻涕看著小五,我抱歉的说:
“小五……我错了,以後不带上你,就不去听书了。”
小五白了我一眼,不再说话,我嘟嘴:
“都不知道叔爷爷什麽时候来接我们回宁国。”
小五大力搓著衣服,轻声说:
“小妹别再想了,宁国早就不在了。”
我皱眉:
“不在?那爹爹,娘亲和其他小娘,还有姐姐她们,住哪里啊……”
小五大力的将衣物甩在地上,用衣棒敲打著:
“只恐怕他们也……都不在了。”
我震惊了,什麽意思,我立刻站起来,觉得头晕乎乎的,
“你乱说什麽啊?娘亲当时明明说等我们大些回去的。”
小五拉著袖口擦眼泪哭了起来:
“当时楚国只让老弱离城,那夜我偷听到叔爷爷和爹说,只能救我们了。”
我晃了晃身子,摇头:
“你骗人!那大哥二哥和三哥不是走了!你骗人!”
小五眼眶含泪看著我:
“当时听说楚国征能人,大哥二哥三哥若考不上,我也不知会怎样了。”
我捂著嘴不敢置信,都那麽久都没听说他们的消息了。
我的心一抽一抽的,
“那爹娘他们……会怎样。”
小五抓著衣服用衣棍子大力敲打著,
“多半俘虏罢。”
我点点头:
“俘虏总比屠城强啊,至少还能吃上口饭,到时候我们长大了就去找他们。”
小五并不理会我。
那时我还太小,我真的是,愚蠢得什麽都不知道啊。
小孩子的伤痛总是过得特别快,在山上过习惯了,我也慢慢不吵嚷著叔爷爷快些来接走我们了。
两年多的时光只如白驹过隙,我转头看去,只见师傅淡淡的看著小五,
“岚秦,你留下。”
他垂眼行礼,
“是。”
在门外坐了一会儿,见到小五走出来,我赶紧迎上去,
“小五怎麽了?做了错事要受罚麽?”
小五摇摇头继续走向山门,我赶紧跟上去,拉著他的衣袖,轻声说:
“小五要是受罚,我会帮你的哦!不要害怕。”
他站在门口,看著山外,低低说:
“小妹,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
我心一咯!,赶紧跑到他面前,低声说:
“小五要去哪儿?我和你一起去,不要……不要丢下我。”
他看也不看我,
“报仇。”
小五收拾好後,就拜别了师傅,我偷偷的一路跟著他下山,走到山脚下,小五头也不回的站在那里,
“小妹送我到这里便可。”
我楞了一下,赶紧冲过去抓著他的衣袖,
“小五,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小五摇摇头,
“小妹太小,不懂我这是去作甚。”
我一手拉著他的包袱,一手抓著他的衣服,带著哭腔说:
“爹娘不在身边,叔爷爷也不来找我,姐姐也不在。难道连五哥也要丢下我麽……”
“待小妹过了及笄之年,叔爷爷自会来接你,然後找门亲事让你嫁人。那时,小妹再也不会被丢下了。”
我抓著小五的衣袖,抹上鼻涕眼泪,
“我不管,如果你丢下我,到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去找你!”
小五转过头来,皱眉看著我:
“小妹莫要胡闹!”
我摇摇头:
“才不是胡闹呢!如果我的亲人都不在世上了,我一人苟活又有何用!反正如果你丢下我,长大了我一个人报仇!去”最终小五叹气带著我一同出发。
走到一个府邸,小五作揖道:
“还请麻烦通传,尉迟真人弟子岚秦。”
过了会我们被迎进去了,看见冲著出来的男子时,我瞪大眼,立刻扑上去,
“二哥!!!”
二哥死死搂著我。
我想,人的感情真真奇怪,本来一直对大哥他们不太亲近,没有对小五和姐姐那般感情深厚。
可这时才发现,原来再多旁人再多相处,终还是比不上刻入骨头里的亲情血脉。
“所以大哥三哥落榜了……那他们?”
二哥摇摇头:
“无妨,当时就说好,无论谁考上都成。只是如今要委屈他们在衙门当差,辛苦些了。”
小五呼了口气,
“能活便好,得空聚上一聚罢。”
我插话道:
“那爹娘他们呢。”
二哥愣了下,看向小五。
我疑惑转头,二哥对我笑了笑:
“叔爷爷来信说有些线索了,应是平安。”
我嘟嘴刚想继续问,小五说:
“二哥先带小妹去歇息罢。”
二哥点点头,我只好跟著他去了厢房。
回到厢房假寐了一会儿,便循著来路想摸回去偷听,结果却迷路了。
我无语了一会,感觉来的时候也没有走多久啊,怎麽就会找不回去了呢?
“小的这就去通报。”
下人刚走过我,男子声起,
“慢。”
我抬头看去,只见一男子缓缓向我走来。
看半张左脸从他额头顺著鼻梁,到下巴那一片银色面罩,我立刻拍手,
“是你!墨!墨……”
墨什麽?皱眉想了会,自从受罚,便不敢再下山听书了,两年朵时间过去,难免又有些忆不起他的全名来。
我看见他的右眼眯了眯,开口道,
“你,唤什麽?”
我‘啊?’了声,伺机报复道:
“原来你记事也不灵光哦,我叫岚蝶,这次记住了哦。”
他挑眉,
“蓝蝶,假名?”
我摇摇头,
“什麽假不假的,就是岚蝶,浮岚暖翠的岚,蝴蝶的蝶。”
他端详我一会儿,
“记住了。”
他转头对下人说:
“去通传罢。”
“是!”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过了会他才缓缓开口:
“你是宁国人?”
我点点头,勾唇笑了笑:
“是呀!”
二哥疾步过来行礼:
“户部侍郎屈可风见过墨将军。”
我歪头疑惑,二哥改姓了麽?墨某‘嗯’了声就往前走,二哥在他身後拼命给我使眼色,我完全想不明白,不过一旁的下人倒是看明白了,带著我回房去了。
一进房间,看见小五坐在茶几处,我坐下来撑著头:
“欸!小五啊,你记不记得那个姓墨的将军叫什麽名字啊?”
小五叹了口气:
“墨皓空。”
我大力点点头,对啊,这个才是他的名讳才对!那夜他肯定是编了个我根本记不得的假名。
我撑著头,开心道:
“没想到我今天又见到了说书人口中的大英雄,好兴奋哦!”
小五冷冷说:
“灭国之仇人,小妹还唤他作‘英雄’?”
我睁大眼睛,
“他?!”
小五‘哼’了声,
“他就是主攻宁国的将军,不过我们真正的仇人,却不是他。”
我皱眉,
“那是谁啊?”
小五站起来看著窗外:
“楚国的王,墨皓空的侄子,墨……”
我惊讶打断道:
“都有侄子了,真看不出他年纪那麽大了。”
小五摇摇头:
“他们岁数不过差年余罢……”
敲门声响起,小五警惕的问道:
“谁?”
“我。”
二哥推门进来後,凝重的坐了下来,他紧紧看了我会儿,然後转头对小五说:
“墨皓空要让小妹进王城。”
小五和二哥一起转头看著我。
我被视线冷了冷,搓著肩膀,弱弱说:
“干嘛这样看著我呀……”
小五忽然大力一拳捶在桌几上,吼道:
“都让你莫要跟著我下山!偏就是不听!”
我吓得泪蓄眼眶,不知所措。
二哥站起来拍了拍小五的肩膀,
“五弟莫恼,吓著小妹了。”
小五叹了声:
“从来未曾思虑过连小妹也要……”
二哥摇摇头:
“国耻家仇,小妹不也有一份责任。”
小五闭眼,抬起下颚:
“楚国人能有什麽好东西,送小妹进王城,且非送羊入虎口不是?”
好像被人习惯的寄来养去的,我被按在梳化桌前被打扮著,叹了口气,想著反正小五和二哥都在楚国,倒还也安心些。
二哥走时拉著我的手,和我说了很多要注意这注意那的话,我只好弱弱说:
“二哥,我记不住,能不能写下来呀?”
二哥眼角抽了抽,嚅嗫道:
“这是命啊……”
我将头转来转去,
“小五呢?”
二哥苦笑道:
“小妹难不成还想让五弟给你披上华装送人去麽。”
我愁苦的说:
“那二哥怎麽来了……”
皱眉摸著被二哥重重弹指的额头,在轿子里摇摇晃晃的。
小时候没怎麽坐过轿子,此刻自是觉得有点晕晕乎乎的想呕,摇了不知多久,终是到了目的地,我扶著轿门正要下来,却看见墨皓空。
他看见我抓著巨大的裙摆吃力的下来,淡淡说:
“你今年多大?”
我头有些晕,而且被头上重重的冠顶压得有点透不过气了,我喘气的说:
“好像,十三有余罢。呕!”
墨皓空皱眉,
“你们还不服侍。”
“是!”
被扶到房间,我央求著小婢们赶紧帮我把身上厚重的饰物全都摘了,还有擦掉脸上让我难受的黄纸颊晕,和嘴上的殷料胭脂。
我感叹终於能重重的呼口气了,墨皓空走了进来,挥了挥手,小婢们跪礼後便出去了。
他走到桌几前倒了杯水,喝了口:
“你表哥是否有和你说明这次进王城你需要作甚?”
我抖了抖,皱眉,表哥?二哥好像是有和我这麽说过,不过进宫要干嘛,我不记得了,只好咬唇摇摇头。
墨皓空轻蹙眉,
“你会些什麽?”
我咬咬手指:
“会一点点女工,会一点点易容,会一点点火药,会一点点……”
墨皓空抬起手‘够了’:
“我不是问你这些。”
我疑惑的皱眉:
“那是问什麽?”
他慢慢走近我,近的我可以感受到他银面罩散发的冷气,我抽了口气,墨皓空勾唇,扶著我的後脑,吻了下来。
我死死耙住身下裙摆,瞪大双眼看著他,只见他眼中一片戏谑,
“这个,不会吗?”
我突然忆起什麽,对著他大声喊:
“男女授受不亲!你对我的调戏会让我嫁不出的!呜……”
刚要哭,墨皓空突然沈沈的笑了起来。
“调戏?小姑娘哪里听来的。”
我抽抽鼻子,
“说书的人说的啊……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要是被男子调戏,便是没有人要了……”
话音刚落,眼眶又是一酸。
墨皓空好似心情大好一般,坐在了我身边,
“蓝蝶,只有年余月的时日,我需要你学会的还有太多了,懂吗。”
听到又要学习,我不开心的嘟嘴,弱弱的问:
“能不能不学呀……”
墨皓空摇摇头,我低头看著自己的裙摆,只好‘哦’了句。
墨皓空站起身:
“为了你曾经宁国的亲人,你必须要努力学。”
我惊讶抬头看著他:
“什麽意思?!”
墨皓空背著我:
“若你一年後不能让我满意,他们,便不存在了。”
我心一抽,被他冷冷的嗓音和冷冷的话给吓到,我只好拉著他衣袖:
“我会努力学的!在此之前你不要对他们……做什麽!”
墨皓空转头看著我,
“由不得你,不过只要你能学成,我欢心了,考虑考虑。”
说罢拂了拂袖子,我抓著他衣袖的手被甩开了。
他刚走出去,我失力的跌坐在地上,恐惧的捂著脸,脑子突然灵光的想起叔爷爷那句话“家不保何以保国”。
一年的时间本来对於我这种人来说,本来肯定是学不成什麽的。
没想到墨皓空耐性子的很,很多事都亲力亲为的去教。
他确实很厉害,不过多久我的脑子好像突然开窍了一般,只可惜要学的很多都是‘高难度’的事物,比如让手脚不协调的我学舞,让不记事的我背诗词,咏经文,让政治当故事听的我去自己破解战术,等等。
我不顾形象的大字型倒在床上闷哼,气喘吁吁,全身酸痛,每天这样高强度的练习让我有点心力交瘁。
好想小五,好想二哥,好想叔爷爷,我用手背覆著快要流出泪来的双眼。
“蝶儿?”
我听见声音吓了一大跳,赶紧并拢双腿坐在床上,嘟嘴道:
“师傅走路怎都没声响的?”
墨皓空沈沈笑了笑:
“分明是蝶儿自个儿敏觉度太差。”
我抽抽鼻子,笑了笑:
“是,徒儿知错。”
墨皓空闪著眸子不说话,慢慢坐在床边看著我,我不知为何紧张得不得了。
他勾勾唇,
“还有四余月便可入宫,我对你成果很满意,你叔爷爷也在屈可风处好生顾养著了。”
我开心笑了笑:
“那入宫前能不能见见他们?”
墨皓空哼笑了声:
“任务完成自可与他们共享天伦了。”
我低头‘哦’了声,胸膛闷闷的,只好问道:
“那不知道任务需要怎麽做?”
墨皓空捏著我的下巴抬起,仔细瞧著我,答非所问低声得几近叹息:
“确实有张好皮相。”
他拉开距离,慢慢伸手解开脑後挂著面罩的细绳,然後用手指捻著面具,低声问:
“徒儿准备瞧师傅模样了麽?”
我吞吞口水,想起说书人说墨皓空自毁容颜破相,只是不知这相到底有多破,好奇了好些时日,总归只能压了下去。
我兴奋点点头,他拉开面具的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都不懂呼吸了。
他的左脸从额头到下颚有一条又长又狰狞的刀疤,而左眼也像蒙了层白幕一般,眼球泛灰。
可就算如此,还是让人无法忽略一整张十分好瞧的面容,只是那疤太过……动魄惊心了些……“如何,徒儿被吓得不懂言语了?”
我眨眨眼,无法控制的伸手摸向他的刀疤,停在他左眼上,感觉他抖了抖,我放轻声音问:
“还能不能视物……?”
墨皓空轻声吐出:
“半清,未全瞎。”
我颤抖的放下手,垂眼不敢看他,
“为什麽会这样。”
墨皓空勾起我的脸下巴抬起平视他,他勾唇笑著,
“因为一个女人。”
我心一颤,不禁泛起酸意,我不懂,那是什麽,只觉得是不应该让他知道的事。
他慢慢靠近,俯在我耳边轻声说:
“等蝶儿学会最後这一招後,便可了。”
我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觉得这件事,应该不是什麽好事才对。
果不其然,墨皓空将我压身在床,我抓著他的双肩,想推开他,他淡淡说:
“蝶儿不想家人好活了?”
我认命的放开手,闭上眼去,他将吻洒在我脸上,轻声叹道:
“早就想这般了。”
感觉墨皓空拉开我的系带,我还是不能控制的颤抖著手覆在他掌背上。
可我的手却还是在他吻上我颈子那一刻,握拳放在了身侧。
“嗯!”
我皱眉,感觉锁骨痕痒难忍,墨皓空扶著我肩侧的衣料,慢慢拉开,我害羞的忍不住哭泣著,
“师傅不要……”
墨皓空拉著我的双手,覆在他头後,啃著我的唇,模糊道:
“解开我的束发。”
我摸上他的发,全身发起热来,在他舔吮我脖子的那一刻,终是颤抖著手找到他束发的结口慢慢拉开。
墨皓空一头黑发披散在我脸脖处,凉凉的。
他的吻一路向下,含住了我的敏感硬果子,我捧著他的头想将他拉起身,晃著头,细细叫道:
“不要……”
墨皓空抓著另一只奶子揉了起来,
“蝶儿的胸乳真软。”
我只觉得下身泛酸,不能控制的扭动了起来,忽似感觉顶著个什麽硬物,墨皓空应撞闷哼了声。
墨皓空直起身子,将他的玄袍松散开来,慢慢的滑落。
我瞪著他纠结肌肉的胸膛上条条刀剑疤痕,只是却没有一条比得上他脸上的那条来的狰狞。
我吞了吞口水,他勾唇笑了笑,然後捏著我的下巴吻住我。
将我拉起身,他用鼻子蹭蹭我,哑声道:
“蝶儿,为师今日要教你如何侍奉男人。”
他引导著我的手,摸上了他的胸膛,他胸膛的炙热滚烫熨伤了我的手,可是却抽不回来。
抚到他的梅果,我下意识的用指腹拨弄著它们,然後捏弄了起来。
墨皓空仰头喘了下,俯身捧住我的脸含弄著我。
我皱眉,觉得他的吻太多炙热,竟会让我有些承受不住。
他拉著我的手,摸上了他下身的那根硬物,感觉到它跳了跳,我赶紧收回手捂著惊讶得张开的嘴,却不觉吸入他的男性气味。
我顿时在脑海中印出了千千万万个羞字,却也不及来形容此刻的害羞感受。
墨皓空低低笑了笑,吻著我的额头抓著我的手,覆在了他的肉根上。
“像这样,环套著前後,嗯!动一动。”
墨皓空闭眼滚动著喉结,不知为何我有些著迷於他这幅模样,忍不住栖身吻了他一下。
他戛然睁开眼,把我吓了一大跳,赶紧缩回去。
墨皓空却将我按著床上,凶狠的吻著我。
我迷乱的从唇边溢出从来都没发出过的声响,却突然听见男生吼道,
“该死!今天到此为止!”
墨皓空说完就立刻穿上衣物,大力推开门出去了。
我抓著棉被挡在裸著的身子前,呆愣愣不知这是什麽情况,我自己一个人要怎麽面对,我不懂,却没人教我。
没过几日,就发现府里来了个新面孔的女子,长得很是清秀。
她看著墨皓空的眼神也甚是痴迷,我偷偷看了好几次,还发现他覆著她的手教她舞剑。
我不知为何心中总是不大舒服,说不出那是一种什麽感觉,便偷这几日墨皓空不来找我的闲,临摹起他的小像来。
“蝶儿在作甚。”
我惊讶回头,赶紧将画像揉成一团,支支吾吾说:
“无聊练字呢,没做什麽……”
他坐到我对面,淡淡的看著我,我心中紧张,只好将那团小纸悄悄扔在桌几下,男声沈沈道:
“这几日听总管说你并未练习。”
我心中警铃大响,我急忙站起身说道:
“我现在就去练!”
墨皓空淡淡说:
“不必了。”
我赶紧跪下来,忍不住哭泣起来:
“师傅别不要徒儿!徒儿的家人都靠我完成任务,我求你,我求求你……”
墨皓空抬起下巴看著我,
“蝶儿何必如此慌张,我并没说不要你。”
我听罢赶紧拉著袖口拭了拭泪,笑道:
“就知道师傅不会不要徒儿!不过……不过那个女子……”
墨皓空摇摇手:
“她与蝶儿任务无关,起来罢。”
我站起来,吸吸鼻子,
“那她是有什麽别的任务麽?”
墨皓空垂眼转动著他的玉扳指,漫不经心的‘嗯。
’了声,我呼了口气,转眼又想了半天,嚅嗫道:
“那她……也需要学……师傅教我的最後一招麽?”
墨皓空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後起身慢慢起身走向我,他捏起我的下巴,轻声问道:
“怎的,蝶儿吃味了?”
我皱眉犹豫了会儿,点点头:
“就像小五当时说要习武,不陪我去听书了一般,好难受。”
突然感觉下巴一痛,我直直坠入他的深黑的右眸。
他冷冷说:
“小五是谁?”
我被他右眸中的犀利眼光吓了一跳,慢慢才回神:
“是……是蝶儿的哥哥。”
墨皓空‘哦’了声放开我,
“怎唤自己哥哥作‘小’?”
我想起从前在涵岚府的日子,心窝暖暖,笑了笑,
“因为叔爷爷那样唤五哥,我随习惯了,改不了口。”
看见墨皓空闭眼重重呼了口气,我走到他面前轻声问道:
“师傅你怎麽了?”
还没反应过来,我就被墨皓空拉入他的怀抱,我脸一红,伸手拉著他的衣衫。
“如果”我耳边传来低低的嗓音,甚是好听,
“一个人谋划已久的事,忽然有些犹疑,会不会很愚蠢。”
我想了想,点点头:
“是有点啊,都努力了那麽久,最後放弃的话,那之前的牺牲不全白费了麽?”
感觉墨皓空的身躯震了震,
“确实。”
拉开距离,墨皓空伸手抚著我的脸颊,轻声道:
“如果我将你送与别人,会不会恨我。”
我心一抽,垂下眼去,自嘲笑了笑:
“我们家人的命都搭在我身上,蝶儿没有怨言。”
不知为何感觉周身的气氛冷了下来,墨皓空的声音从我头上传来,
“即是说,不管如今是谁控制你家人的命,你都会心甘情愿被那男人压在身下咯?”
我沈思了一会儿,痛苦闭眼,诚实的点点头。
第一次见到墨皓空失控,便是那日。
他将我狠狠压在床上,大力的撕开我的衣物,拨开我肚兜用劲的揉捏著我的胸肉,我疼痛咬牙,他却俯下身撬开我的唇齿,大力得吸吮似在向我索取著什麽。
我喘息著感觉他的唇舌在我身上四处点著火,我突然忆起那日他教的,便伸手抚上了他的胸膛。
他却更甚震怒的撕咬著我身上每一寸肌肤,感觉他的指拨弄著我的下身,我抓住他的衣料大口的吸著气,随著他指的插入,我倒在枕头上仰头喘气,
“师傅,别……啊!”
“真真是个淫娃娃!竟随便让人摸一摸都流出那麽多水来!”
我混沌的想著,我真的是个淫娃,被什麽人弄这样都心甘情愿麽?还是因为这人是他,是他墨皓空。
看见他急急拨开下胯衣物,顶弄在我的穴口,我紧张的死死抓著身下的床垫,感觉穴口塞入了鸡蛋似的什麽硬物,瞬间痛得我全身紧绷。
“嗯!”
瞧著他隐忍的模样,我害怕的缩了缩。
可是墨皓空没有继续推进,而是并拢我的双腿,拔出粗大,抹了我穴口的水涂在我腿根中间,然後将我的腿架在他肩上。
他的紫黑粗大物就那般刺入我双腿的缝隙中,随著他挺动著身躯,而前後进出著。
我低头看见他软皮内的紫黑粗大,中间的奉献溢出些白灼稠液,我吞了吞口水,竟瞧得移不开眼去。
感觉到他硬物下还有类似肉袋似的物,不停拍打著我的穴口,上面的毛发让我瘙痒难耐,我低低的抽气呻吟了起来。
墨皓空忽地俯身下来抓著我的脸,狠狠的吮吸啃咬著,吼道:
“该死你的!该死的你!为何要是你!嗯!”
听著他的厚重的喘息吟吼,我心窝酸酸的,搂著他的颈脖,埋入他颈窝,喘著小气。
感觉墨皓空愈发的快速,我整个人被他顶弄得在枕头上揉来揉去的,墨皓空起身将我的双腿交叠起,更加快速的摩擦著,我只觉得双腿间似要被钻出火花似得。
“额!”
听见墨皓空的低吼,他颤抖著身子,我的肚皮上忽被热热的物体喷洒,小腹仔细缩了缩,双腿更加用力的绞在一块。
墨皓空压在我身上,我感觉他的手指摩挲著花珠,我搂著他的颈脖细细的吟叫著,他在我耳边低喘:
“你这妖精,竟那麽紧,一指都插不进!被你绞得动都动不了,放松!”
我甩著发,听不太懂他这是什麽意思,只想将他的指再吸深些,便蠕动著下腹。
墨皓空眼神一黯,俯下身抓住我的腰腹,抬高在他面前。
我紧张的抗拒著,害怕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真美……”
墨皓空叹息一声便拨弄著花珠,还推了两节指关节进去,我只能大力抓著身下床单,不知这时该如何反应才是对的,只能依著本能。
我大力张开眼,看著他的唇舌就这样凑到那处,我晃著在他肩上的腿:
“师傅!不要……脏……!啊!”
墨皓空并没有理会我,封住了尿道。
我捂著眼,承受不住的低声啜泣著,被墨皓空弄得神魂颠倒,内心却只觉自己是被人玩弄的娃娃一般,却不能拥有主人的感情。
捂著眼的手感觉和脸贴合的地方被盈满水意,陌生的感觉冲撞著我的身体,我低低叫唤著:
“师傅!好奇怪!有什麽东西要来了!啊啊……”
被墨皓空的唇舌弄得穴中一紧,我尖叫著抽搐著身体,感觉有种控制不住的感觉,像是快要死了,快要升天了。
墨皓空待我抽搐完,便俯身下来将我环在他的臂弯,我枕著他低低抽泣著,他用指腹抹著我的泪,
“蝶儿这就受不住,离要学成差远了。”
我孩子气的说:
“师傅,能不能不学这个,换些别的?”
墨皓空沈沈笑了笑,吻著我的侧脸,
“蝶儿,没有这个,满足不了男人的。”
我低下头咬唇看著他,只觉他身上盈满光芒,我想,他是我孩童时的大英雄,如今是教会我懂那麽多的师傅。
我想,我应该是思慕他了,可是总感觉,这是不应该让他知道的事。
我埋脸在他的胸膛,蹭著,
“那师傅可满足?”
墨皓空在我头顶重重呼了一口气,起身抓起衣服著起,我便支起酸软的身子帮他束著衣物。
墨皓空任由我帮他整理著,他盯著我的小腹一会儿,起身取来条巾子帮我抹著。
他垂眸细细擦弄,低声说:
“蝶儿入宫前,可有什麽愿望想完成。”
我刚想开口他便阻断了我,
“除了见你的家人。”
我撇撇嘴,墨皓空真是个读心的人才,都还没开口便知我的念想。
他勾唇:
“这很容易猜,只是不能让你这丫头得寸进尺。”
我皱眉:
“那师傅怎麽才会满足得让我得寸进尺?”
墨皓空眸色深沈的摸著我的唇:
“总有一日,我会教你让我满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