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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七弦琴早已落入龙驭清手中,理当不会在此出现。

可是听那弦上之音,刚柔兼备,达于极致,除了文武七弦琴,再无别琴可替代之。

文渊惊疑之际,依言伸出双手,接过那琴。

任剑清这才放松紧绷的脸孔,笑道:

“好极!万事交代妥当,接下来该我去拚命了。”

文渊轻抚琴身,察其形制,果然便是他熟悉不过的“文武七弦琴”。

他右手轻撮,左手不动,琴弦铮铮微响,有如老友重逢,互相呼应。

文渊面露微笑,轻声道:

“看是看不见,好在还听得见。久违!久违!”

他随即起身,道:

“任师叔,这琴如何回到你手上?”

任剑清道:

“这可要多谢这位穆尊使了,是他偷出来的。”

文渊一呆,道:

“什么?”

紫缘亦感惊奇,轻声问道:

“穆老先生,这张琴,是你……”

穆言鼎一捋白胡,道:

“正是。老夫亦是爱琴之人,不忍名琴蒙尘,藏诸陵墓之中,是以趁掌门在外,夺了它出来。”

文渊脸色大变,道:

“但是如此一来,穆前辈您……岂不是违背了皇陵派?”

穆言鼎哈哈大笑,道:

“正好相反,老夫此举,正是为了皇陵派的声名。”

文渊奇道:

“此话怎讲?”

穆言鼎神色肃然,慨然叹道:

“皇陵派之所以创立,乃是镇守大明天子陵墓,责任在安邦定国。掌门之位,统领全派,更应以身作则。老夫所见四代掌门,武功一个比一个强,德行却是一位不如一位!”

文渊听了,心中一动,正要接话,穆言鼎又道:

“龙掌门倒行逆施,意图谋反,老夫劝谏不了,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皇陵派声名扫地,坏在他的手里。文公子,这张琴原本是你的,老夫听闻卫高辛、葛元当率人袭击于大人宅邸,想是冲着你去的,当即带琴赶过去,一方面制止这两个蠢材,一方面也是还琴给你,不料老夫到时,于府空无一人,倒是在离开路上,遇见了你这师叔,和这位呼延姑娘,引老夫来到这里。如今物归原主,老夫也已心安。”

任剑清笑道:

“我赶来京城,本是要制止我那浑蛋师兄,可没想到会再见到本派宝琴。我还担心这与大师兄一战,顶多拚个同归于尽,这件传承大事来不及交代,那可麻烦,这下可解决了!”

文渊道:

“可是任师叔,这张琴你早就送给我了,为何还要如此慎重,重给一次?”

任剑清道:

“这可就说来话长。”

他微一凝神,竖耳倾听,道:

“外头兵马纷扰,只怕宫中已然大乱,不能多说了。总而言之,这阵子我到了云南一趟,探访了韩师兄的老家。文渊,华丫头,你们可记得?当日在京城外客栈,你们韩师伯曾言,要在你们成亲之后,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文渊应道:

“记得。”

华瑄点头道:

“嗯,我也记得。”

这时来了外人,她不好意思再哭,已经擦了眼泪。

任剑清道:

“虽然韩师兄没说是谁,不过我这人就是忍不住好奇,亲自去探了一探。这一探可好,给我知道了”文武七弦琴“的另一个秘密。嘿嘿,这琴跟了我二十年,我竟然不知……”

说着微露自嘲之色,道:

“也难怪我任剑清武功不精,脑筋如此之钝!文渊,本派”寰宇神通“,向来同辈之中,仅传一人。但那是指一般而言,此时局势大不相同,包括你师兄向扬在内,加上龙腾明、韩熙,已有三人身具此功……”

小慕容插嘴道:

“不对啊,韩熙并不懂得寰宇神通罢?”

任剑清嘿了一声,道:

“不懂?才怪!若非寰宇神通”天字诀“奇效,他如何能修持两门迥然不同之内功……”

说着猛一挥手,道:

“此先按下不提。文渊,本门”寰宇神通“,博大精深,共分”天“、”地“、”人“三套心诀,你同辈三名师兄,所学均是”天字诀“,专重内功,但是你师兄向扬未得太乙剑之助,恐难领悟”天字诀“精义,又先修练了”九通雷掌“,未成天下雷行之势,若不能克服瓶颈,难有所成,你务必告知于他。”

文渊道:

“是。可是任师叔,当时向师兄修练时,你何以不说?”

任剑清苦笑道:

“要是当时我知道,早就说了!唉,详情日后慢慢说与你知。”

天字诀“尚可口传,修练“人字诀”,就非靠文武七弦琴引导不可。

“说着拿出一本书来,说道:”文渊,你对此琴用法,早已知晓,现在再传你这份琴谱,必可领会“人字诀”奥秘。

你虽然双目失明,但是紫缘丫头懂得琴艺,由她口述教你亦可。

此曲实乃寰宇神通人字诀的入门关键,你务必钻研透彻。

要是我当真死在龙驭清手下,你们师兄弟两人便是肩负本门兴灭的传人,兹事体大,不可轻忽。

“文渊接过琴谱,道:

“文渊定会努力,但请任师叔请莫说不祥之话。”

任剑清笑道:

“生死有命,说几句话,影响得了什么?”

伸手一搭文渊脉搏,道:

“你内伤虽然不轻,但真气尚称匀顺,瞧你气色,外伤重于内伤。你待在这里,好好练功养伤,千万别跟来逞强。三个丫头,你们可要看牢这小子。”

文渊苦笑道:

“她们已经看得牢之极矣,任师叔无须担心。”

任剑清哈哈大笑,转头说道:

“穆尊使,你可要同去?”

穆言鼎道:

“自然要去。但老夫身为皇陵派守陵使,虽然违背掌门,但终身不违皇陵派。任剑清,老夫此去,可不能助你。“任剑清笑道:”也就是说,到了皇宫,也许你我还要一分胜负?

“穆言鼎道:”琴上分胜负。

“文渊顿时想起一事,问道:

“穆前辈,您的指伤可治好了?”

穆言鼎道:

“亏得友人救治,已然痊愈。”

紫缘忽道:

“穆老先生,您那位朋友,可能医治……文公子的眼睛?”

穆言鼎脸色一沉,微微摇头,道:

“我听说文公子的眼睛,是遭韩熙双指插入而盲,如此创伤,只怕寻尽天下名医,亦难医治。”

紫缘黯然低头,轻轻握住文渊的手。

此时街道上嘈杂之声,已传得满屋可闻,任剑清和穆言鼎先后出了房间。

韩凤看了文渊一眼,这一看,蕴意万端,文渊却不能见之。

韩凤忽道:

“文渊,我也得去帮秦师妹她们。你可要等着,等我回来,我……我有极要紧的事告诉你。”

说完便即转头,一披金翅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文渊心道:

“想不到韩姑娘突然回来,还将任师叔、穆前辈一起带过来。莫非她已经解决了那寻父之事?”

随想之际,文渊将琴谱挥了一挥,道:

“紫缘,你看一下,这是什么琴曲?”

紫缘拿了琴谱,低头一看,道:

“书皮上没写字,我看看……”

翻开谱本,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小慕容凑过头来看,见文字稀奇古怪,似是汉字,却又不识,不禁问道:

“那是什么?”

紫缘道:

“这是减字谱,一个字代表左右手的指法。嗯……这曲子……是慢商调!这……真是稀罕了……”

文渊内心一震,道:

“慢商调?”

古琴七弦,宫弦为君,商弦为臣,所谓慢商调,是商弦音调降低,与宫弦同高的曲调,有以臣犯君、以下犯上之意,文渊所学琴曲虽多,却尚未弹过这种曲调,而因为其意忿抗,古来琴家也不弹如此曲调。

他微一思索,忽道:

“紫缘,慢商调的曲子,就我所知,古来只有一首……”

这时紫缘轻轻翻书,甚极出神,竟未回应文渊。

华瑄和小慕容看在眼里,茫然不解。

紫缘看完全书,阖上琴谱,吁了一口气,声音竟微微发颤,轻声道:

“是真的!”

文渊身子微震,道:

“什么?”

紫缘道:

“广陵止息……这首曲子,是”广陵散“!”

文渊忽然大叫一声,小慕容和华瑄吓了一跳,齐声道:

“怎么了?”

却见文渊神情兴奋,叫道:

“当真是广陵散?是哪一份谱?”

紫缘道:

“这份我没见过,跟……跟一般琴谱中记载的不同,这种指法……嗯,真的,这是最古的那一份”广陵散“琴谱!可是,这只有三十三拍。”

华瑄问道:

“紫缘姐,广陵散是什么?”

紫缘微笑道:

“是首琴曲。”

华瑄脸色微红,道:

“这我知道,我是说,这……这很希罕么?”

紫缘道:

“嗯,倘若这是真本,那可是千古难寻的至宝呢。”

“广陵散”琴曲,相传是魏晋之时,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所作,曲用慢商调,正暗喻司马一家掌权,谋逆曹魏的行径。

又有传闻,是嵇康夜宿华阳亭时,鬼神所传,真相如何,后人多有臆测,总无定论。

嵇康才华洋溢,却是性情刚烈,得罪了当权的司马昭,后来被处死刑。

受刑之前,嵇康抚琴一曲,说道:

“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于今绝矣”,意思是袁孝尼曾向他要求学广陵散,嵇康总是拒绝,而在他死后,这一曲广陵散亦成千古绝响。

然而后世相传,袁孝尼曾于嵇康弹琴时偷听,学得了三十三拍,便被嵇康发现。

原本广陵散有四十一拍,袁孝尼领会其意,自行续了八拍,然终与嵇康所奏“广陵散”不尽相同。

又有一说,据东汉蔡邕“琴操”记载,言“广陵散”即为“聂政刺韩王”之曲,所言内容,是春秋战国之期,聂政身涂油漆,以生恶疮,吞炭使声音沙哑,改变形象,刺杀韩王,为父报仇的故事。

然而依司马迁“史记”记载,

“漆身为疠,吞炭为哑”的是豫让刺杀赵襄子时的举动,而聂政刺杀的是韩国宰相侠累。

有人认为“琴操”并非蔡邕所著,亦不能成定说。

这些故事,文渊、紫缘自然知之甚详,小慕容和华瑄可就不甚了然,紫缘略加叙述,方才明了。

文渊道:

“”广陵散“之名,略通琴艺之人无不知晓,却是谁也不能说定它的来历。本朝朱权编有琴书”神奇秘谱“,里面收录的”广陵散“,恐怕也不是最古的谱。可惜我看不到这份琴谱,无从断定。”

紫缘道:

“嗯,这只有三十三拍,难道这谱便是袁孝尼所传的那一谱么?可是这少了”止息“的部分……渊,我把谱告诉你,你来弹弹看。”

当下紫缘将整份“广陵散”琴谱,钜细靡遗地说给文渊听。

其中用了许多琴艺术语,小慕容固然不懂,华瑄也是毫无头绪,索性坐到一旁,两个人轻声细语,谈自己的话。

小慕容道:

“妹子,你猜你那任师叔,到底遇见了什么人?”

华瑄道:

“我不知道啊。”

小慕容道:

“那定是与你们门中有莫大关联的人,否则他怎么会知晓这么多事?”

华瑄脸色迷惑,道:

“应该……应该没这种人……我爹说,他的同门长辈都已过世,也没听说有其他弟子。”

小慕容沉思道:

“嗯,这可古怪了。还有,他怎么会跟呼延凤碰在一起,这也奇怪的很。”

华瑄道:

“碰巧罢。”

小慕容见她无精打采,知道她心情仍是极差,自己觉得没趣,也跟着静了下来。

那边文渊已听全了“广陵散”曲谱,端坐抚琴,准备练弹。

他暗运内力,心道:

“久久未弹文武七弦琴,一弹便是在负伤之时,不知尚能驾驭否?且先试上一试。“轻轻拨了两个音,自觉指上劲力去而复返,并无阻碍,当下深深蕴劲,奏起曲来。琴音一起,

“慢商调”的杀伐之气,顿时满布四周,肃穆凶险。

商为秋声,欧阳修“秋声赋”云:

“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

文武七弦琴,乃天下琴中极品,这慢商调的兵戎肃杀之意,更是表露无遗,整个房间似乎成了另一个世界,绝望而了无生气。

小慕容和华瑄听闻此曲,脸色同时静了下来,心中说不出的紧迫,竟然有茫然自失之感。

紫缘精晓琴艺,却也不料这“广陵散”之曲,竟是如此气象。

文渊弹奏其曲,心境同受感受,更是震撼不已。

世人空闻广陵散之名,不闻真声,便即胡乱揣测,有说是中正平和之音,有说是气势雄壮之曲,此时文渊心中,却感到绝大的冲击,那是一股哀痛、沉郁的气氛,如同细微的火星,慢慢扩张,烧成了一片火海,耳中轰隆轰隆地响着……倘若“广陵散”仅是一首动听的曲子,无论如何,称不上这千古绝响之名,嵇康亦何必坚不传人?其中关节,文渊似乎隐隐约约地体会到了。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而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文渊突然看见了一道白光,不知从何方来,不知往何方去,只在那一瞬间划破了黑暗,有如一柄纵横万古的神剑,却在倏忽间消灭于无形。

在琴音中,突似有一个人声问道:

“汝为何人?”

文渊一呆,愕然不知所以,手上的琴声却不曾稍停,心中竟没去想这句话,内息未乱,脑子却感到剧烈的疼痛。

他又像听见了那声音:

“汝欲何为?”

文渊咬紧牙关,只觉头痛欲裂,琴声却仍不停。

在极度诡异的感觉中,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又远远的隐去,仿佛问道:

“汝能止息乎?”

文渊突然一惊:

“三十三拍全弹完了,再来呢?”

后人所传的广陵散,虽不知真伪,总之是完整的,这琴谱所载,却是未完的。

琴曲已近尾声,到了颠峰之际,难道就此戛然而止?

“汝能止息乎?”

文渊心中剧震,手指微一颤抖,琴声顿止,余音缓缓飘扬,渐渐隐没。

音韵将断未断之际,突然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温柔而充满关怀,问道:

“怎么了?还好么?”

是紫缘、小慕容、还是华瑄?一时之间,文渊竟然听不出来。

他突然精神大振,轻声道:

“放心,我很好!”

铮铮瑽瑽,落指再弹,琴声未曾断绝……“汝能止息乎?”

不知为何,这声音又飘进了文渊脑里。

文渊嘴角一扬,道:

“何以不能?”

右手五指挥弹,左手吟、猱、绰、注,诸般指法,变化莫测,泛按散三音,发挥得淋漓尽致,这首未完的“广陵散”,赫然绵绵不绝地奏了下去。

文渊似又看见,那一道光华再次穿破黑暗而来,盘旋四方,照耀虚空,猛地化作了万丈豪光,黑暗成了一片明亮,在他耳中响起了不可思议的声音……不知何时,琴声止歇,文渊回过神来,只觉得有人摇着自己身子,耳听华瑄叫道:

“文师兄,文师兄──”声音急切之极。

文渊道:

“嗯?怎么?”

华瑄声音忽停,似乎呆了一下,道:

“你没事吧?”

文渊微笑道:

“没事,怎么会有事?”

只听紫缘说道:

“渊,你……你刚刚弹的是什么?”

文渊道:

“刚刚……弹的是广陵散啊?”

紫缘道:

“不,我是说,第三十三拍之后,那……那是什么?”

文渊一愕,道:

“之后……我……我弹了什么?我全忘了,是随便弹的,自然而然就弹出来了。弹得怎样?”

三女各不说话。

文渊目不见物,不知到底如何,又问:

“紫缘?”

只听紫缘尴尬地笑笑,轻轻地道:

“渊,你别生气。老实说,那……那接下来的曲子,弹得实在……我真想不到你会弹成那样。”

文渊道:

“弹成那样,是指什么?”

小慕容道:

“什么也不是,乱成一团!”

连华瑄也说道:

“文师兄,你真的没事么?我从没听过你弹这么……不好听的琴曲!真的是乱七八糟,像发疯一样,我还以为你内息岔了,走火入魔!”

小慕容道:

“是啊,瞧你满身大汗的,一弹完就坐着不动,我……我还真以为你怎么样了!”

文渊心中大奇,道:

“当真很难听?可我刚才弹得顺手极了。”

微一运劲,但觉真气充沛,经脉畅通,内伤竟比之前好了不少,神完气足,哪里有半分不妥?只有一点特异,便是丹田气海之中,似有一股火气,热烘烘地,宛如温阳。

这股纯正雄实的内气,与九转玄功路子不同,凝聚在丹田之中,缓缓运转。

却听紫缘又道:

“虽然不好听,可是那琴声之中,刚毅之气很强。整体曲调虽乱,但是有一股不曾断绝的清音贯穿其中。那一股音走得很正,带起了整首曲子,那才像是你的琴声呢。其他的,可真的不像话……”

又微笑道:

“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自发机杼,弹没谱的曲子呢。”

听了紫缘的话,文渊突然福至心灵,像是领悟了什么,微微抬头,道:

“是么?”

他摸摸脑门,弹琴时的疼痛已经消退,只觉脑海空明澄澈,虽然看不见,却不觉得处地陌生。

突然之间,心里升起一个念头:

“我双眼虽盲,耳朵可没聋,何不以耳代眼?只要功夫练到了家,依然可以迎敌过招。”

紫缘察其神情,心念微动,道:

“渊,你想去帮任先生他们,是不是?”

文渊身子一动,微微苦笑。

小慕容俏脸一板,道:

“不可以去!”

文渊道:

“我又没说要去?”

小慕容瞪着眼,道:

“你也没说不去!你该不会觉得伤势好些了,所以就想去帮忙?就算你伤势全好了,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文渊道:

“小茵,你太过担心了,我又不是没跟龙驭清交手过,他的厉害,我怎会不知?”

小慕容道:

“这次不一样!你……你看不见了啊。”

文渊笑道:

“眼睛没了,还有耳朵。”

小慕容大摇其头,道:

“单凭耳朵,会上敌人当的!”

文渊道:

“用眼睛看,何尝不会上当?”

小慕容道:

“总之不准你去。”

文渊皱眉道:

“小茵,你……”

忽听一人嘿嘿冷笑,道:

“吵吧,吵吧,反正你们哪儿也不用去了!”

蓦地听得纸窗破裂,一人破窗而入,稳稳踏地。

小慕容心中一凛,低声道:

“是卫高辛!”

文渊道:

“我知道。小茵,拿剑给我!”

小慕容微一犹豫,只听卫高辛笑道:

“文渊,你……哈哈,你当真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不止,似乎抑制不住,非要笑个痛快不可。

文渊道:

“瞎了又如何?”

卫高辛笑声顿止,双目精光四射,缓缓地道:

“没什么,即使你双目完好,现在也非我对手!掌门皇上,天下无敌,特地派我过来,让你们尝尝本派”虎符诀“的厉害!”

说毕,双臂一抖,衣袖赫然片片碎裂,绕臂飞舞,和以往施展“神兵手”时的衣袖卷贴,大不相同。

“刷”地一声,华瑄抽出长鞭,不待卫高辛出手,率先抢攻。

卫高辛面露狞笑,双袖碎片忽尔纷纷散落,伸手一抓,便将长鞭抓住,猛力一扯,华瑄顿时身形不稳,向前跌出。

她急忙运功相抗,但是卫高辛内劲太猛,竟是远胜以往,华瑄抵挡不住,迫得松手弃鞭,长鞭登时给他夺去。

卫高辛随手丢开长鞭,叫道:

“雕虫小技!你们三个娃儿,最好滚到一边,待老子杀了文渊,再来收拾你们!”

这时小慕容已取了床边骊龙剑,却不交给文渊,迳自拔剑,叫道:

“你少得意!要是我大哥在这,包管杀得你哭爹喊娘。你不敢跟大哥交手,自己跑到这里来欺负人,羞也不羞?”

卫高辛冷笑道:

“你说大慕容?嘿嘿,那大慕容,他……嘿嘿,他、他呀……这时还能活着么?哈哈,嘿嘿!”

他这几句话说得凌乱,语调怪异,小慕容却听得心中一惊,喝道:

“你胡说什么?”

卫高辛冷笑不绝,道:

“大慕容自不量力,挑战掌门皇上,我奉命出宫时,听得里面惨叫不绝。依我看,大慕容此时……嘿嘿,恐怕已尸骨无存。小慕容,你何不亲自去看看,帮你哥哥收尸?嘿嘿,还有几个云霄派的娃儿,竟然不肯乖乖就范,通通给我杀了,你就一并处理了罢!”

小慕容惊疑不定,怒声大叫:

“胡说,你胡说!”

卫高辛道:

“是不是胡说,你去看了就知道。等一下我杀了文渊,还得把你们三个带过去,掌门皇上大发慈悲,要收你们进后宫哪!哈哈,哈……”

他说得正洋洋自得,突然间剑光耀眼,文渊已夺过小慕容手中骊龙剑,猛一晃剑,白芒似雪。

卫高辛还道他忽施突击,急忙向后一跃,却见他坐在原处,并无动静。

他破口骂道:

“死到临头,还要虚张声势!文渊──”一声大吼,卫高辛疾窜上前,右手如刀、如剑、如矛,左手势成“方天画戟势”,正是他曾用以敌对文渊,一度大占上风的神兵手“三英战吕布”绝招。

文渊猛然大喝:

“卫高辛,你瞧紧着!”

卫高辛陡见眼前一亮,骊龙剑刃自面前扫过,势道奇快奇狠,登时大惊,矮身一避,忽见剑光急转,倏然下劈,电光石火地一闪,卫高辛左手一凉,半截手臂飞了出去,

“方天画戟势”应剑而破。

卫高辛狂嘶惨呼,右手招数顿乱,只听文渊厉声喝道:

“谁虚张声势?”

剑光方落,一瞬间又斜飞而起,再见寒光疾闪,文渊长剑横摆,卫高辛狂舞着的右手舞上了半空,远远跌开,鲜血溅了满地。

卫高辛又是一声狂嚎,凄厉至极,口里大叫:

“手…我的手……”

文渊剑指卫高辛胸膛,喝道:

“你杀了谁?”

卫高辛竟似失智发狂,叫道:

“什……什么?”

文渊怒声叫道:

“你刚才说,你杀了云霄派的姑娘?”

卫高辛叫道:

“杀……杀了……我当然杀了!”

文渊轻轻吸一口气,说道:

“你,你这……”

突然之间,丹田中那股热气腾腾上涌,直冲奇经八脉,一道刚劲冲上文渊手中剑,他猛然发劲,骊龙剑一进一出,血光飞散,卫高辛高声惨叫,胸膛已被贯穿,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摔仰在地,抽搐几下,再也不动。

紫缘早已转头掩面,不忍多看,小慕容和华瑄见文渊出招如风如雷,迅猛无匹,诛杀强敌卫高辛,竟如切瓜砍菜,为其气势所慑,一时间竟尔呆住,说不出话来。

文渊撩衣拭去剑上鲜血,说道:

“龙驭清已知道我们在这里,待在这也不安全了。这家伙称龙驭清做”掌门皇上“,不知他到底是当真成功了,还是属下胡乱给他戴高帽子。小茵,到了现在,即使你不答应,我也非去不可!”

小慕容“唔”了一声,虽不说话,神情却已明显动摇,心中更是担心慕容修的安危。

华瑄捡起长鞭,低着头,说道:

“文师兄,你若要去,我们也都要一起去。”

又补了一句:

“紫缘姐姐也是。”

文渊道:

“紫缘?”

紫缘说道:

“嗯,我们已决定好了,不管少了谁,剩下来的人都受不了,是不是?”

小慕容叹道:

“罢了,罢了,我自己都安不下心。”

摸了摸怀中短剑,道:

“走就走罢!”

大内皇宫,奉天殿上,龙驭清高坐龙椅,志得意满地看着殿中情境。

地上躺了不下百人,若非尸体,便是裸女,多是宫中的太监、卫士、宫女。

龙腾明从大门进来,踢开一具尸体,笑道:

“爹……”

龙驭清双目一瞪,道:

“什么?”

龙腾明道:

“不,孩儿失言。父皇,孩儿又找到一个女人,是那景泰皇帝的宠妃。”

龙驭清笑道:

“很好,带过来。”

龙腾明右手一招,两个皇陵派的汉子架着一个嫔妃进来。

龙驭清起身离座,走到殿中,说道:

“她叫什么?”

龙腾明道:

“孩儿没问,但听其他宫女称她琼妃。”

龙驭清眼光如电,打量着那琼妃,见她衣饰华丽,固不待言,一张脸蛋也是洁白柔嫩,十分秀丽,年纪看来甚轻,也不过十七八岁,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透着几分惊恐,瞧着周遭的尸体,不住颤抖。

龙驭清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

“不错,是个美人。从今以后,你可要好好服侍朕啊。哼哼,哈哈!”

琼妃骇然转头,颤声道:

“你……你是谁?竟……竟敢这样无礼……”

但听龙驭清哈哈大笑,道:

“谁?朕是皇帝!”

忽又目光一紧,道:

“大明天子朱祁钰,躲在什么地方?”

琼妃被他盯得簌簌发抖,道:

“我……我不知道……”

龙驭清眉头微皱,冷笑道:

“腾明,你们都退下。”

龙腾明和两名大汉依言退出殿外,那琼妃虽得自由,却吓得无法动弹,瘫坐在地。

龙驭清踩住她的裙子,冷笑道:

“你听好了,从今以后,你要侍奉的皇上,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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